哈贝马斯视其为尼采最重要继承者，但这位鬼才哲学家自诩“超越”师傅
说起法国著名的“鬼才哲学家”乔治·巴塔耶，不少人觉得他是极为神秘、充满诱惑力的，但又不敢让人轻易靠近的思想符号。身为评论家、小说家，巴塔耶博学多识，思想庞杂，其作品涉及哲学、伦理学、文学、经济学等众多领域，上承尼采、克尔凯郭尔、萨德的批判倾向，下启20世纪后期法国诸家思潮，对福柯、德里达、波德里亚等人影响尤深，颇具反叛精神，被誉为“后现代的思想策源地之一”。
巴塔耶作品集《色情》《被诅咒的部分》《天空之蓝》《不可能性》《吉尔·德·莱斯案：蓝胡子事件》陆续引进推出，《爱神之泪》等作品也即将出版。随着巴塔耶思想脉络在国内学界和读者中日益清晰，巴塔耶现象引发更为全面深入的关注。日前在上海大学文学院举办的乔治·巴塔耶学术研讨会上，多名译者、学者齐聚围谈。
巴塔耶在几十年创作研究生涯中，以笔名隐藏了真实身份，以印数较少的精装本出版最为惊世骇俗的作品。“隐姓埋名”既是身份的游戏、面具的玄机，另一方面作为国家图书馆职员，巴塔耶如受到指控，他无法承受丢掉工作的后果。可以说，巴塔耶写作并不为扬名，对声名反而唯恐避之不及，他热衷在写作中故布疑阵，令读者扑朔迷离，难见其真意。
“棱镜精装人文译丛”·巴塔耶作品集
《色情》《被诅咒的部分》《天空之蓝》
《不可能性》《吉尔·德·莱斯案：蓝胡子事件》
（法）乔治·巴塔耶 著
守望者书系·南京大学出版社
简洁勾勒巴塔耶的一生，他写过诗，写过“色情”小说，写过理论性著作， 办过很多杂志，但他真正维生的工作是法国国家图书馆钱币部管理员，二战时期他没有工作，一个人孤独地写了三本重要的书总题目叫《反神学大全》；战后办了杂志《批评》，其宗旨是对法国和国外所有被认为重要的书籍进行研究和评论；1949年由于贫困，他被迫又拾起老本行，在奥尔良一个小图书馆里工作，两年后被任命为奥尔良市图书馆馆长；1955年后他的身体走向衰弱，于1962年病逝。
“如果要用一句话去对不熟悉巴塔耶的人概括他，那他首先是不可归类的作家——巴塔耶究竟是一个思想家，还是神秘主义者？是一个经济学家，还是哲学家？他的不可分类使得很多文学手册忘掉了他。因为他不可归类，他没有像萨特那么有影响，也不像福柯那么出名。”研讨会策划卓悦说，谈论巴塔耶的整体思想史时，两个形容词高频出现：一是越界，一是过度。就是这样复杂的、不可归类的的人，哈贝马斯依然推崇他，将其视为尼采的最重要继承者，并称海德格尔和巴塔耶是尼采通往后现代思想的两个必经之道。
“巴塔耶时常把自己描述得既意志消沉，又放荡不羁，显得很‘丧’，不稳定，走极端，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种勇气，一种坦诚的、直面赤裸裸人生真相的勇气，拒绝伪装粉饰，颠覆规范伦常。”在第二军医大学杨威教授看来，从哲学风格上说巴塔耶和德国阿多诺较相似，后者借助音乐理论，实现了一种“无调式的辩证想象”；巴塔耶则通过对人和宇宙间的消耗等现象的研究，提出了一种“异质学”。
比如，巴塔耶主张以“戏仿”来理解宇宙万物之间的关系，他阅读吸收了“一切皆流，无物常驻”“世界是一团永恒的活火”等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思想，然后把整个宇宙描述为能量的纵向和横向运动，并开始论述普遍经济学，即所有能量不仅围绕地球，而且在整个宇宙中循环运行。“人类欲望展现的也是宇宙能量，特别是在自我迷失、自我毁灭、自我牺牲，把稳定的自己融入宇宙、跟宇宙连接的时候，得到最深刻的表达。”
“巴塔耶最核心的问题是恢复一个人在计算社会的尊严，让你获得人的自主性，主体性问题。比如通过不断打破人为设置的界限，让我们获得主权、自尊性，从资本主义可怕的计算中解脱出来，重新做一个整全的人。”同济大学教授张生常年关注巴塔耶，出版过研究著作《巴塔耶五讲》，他从巴塔耶对尼采思想的理解和改造角度切入，比如，巴塔耶认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存在的样式是碎片化状态。尼采也认为人在现实生活中，人性是不完全的，且受到扭曲。“不同在于，巴塔耶认为更为根本的原因在于人活着就要行动，就要有所作为，这就导致了真正的碎片化，而不是尼采所说的因为有道德、上帝诸如此类超越性东西的束缚压抑，让我们变成碎片化的人。巴塔耶用整全性的人置换了尼采的超人概念，他认为整全性本质就是自由和非理性，是不可切割和压抑的，他虽然在现实中被碎片化处理，却并不能泯灭对整体性的追求。”
此外，巴塔耶尝试以机运代替尼采的权力意志，“他认为尼采的权力意志实际上老生常谈，人对于权力的追逐、对于能量的迷恋其实没什么新意。巴塔耶认为人真正追求的是机运意志——是一个机会，一个偶然。也就是说我们在生活中不是追求有筹划的既定状态，有时其实希望意外产生，这个意外本身就是对日常生活的打破。”张生说，巴塔耶试图对尼采的永恒轮回进行新的理解，他强调人在面对永恒轮回时的情感状态，也就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高峰体验状态。这种随机的非理性是对笛卡尔之后建构的理性世界的颠覆，也是对人在现代社会中不得不接受自我理性化设计的反抗，这也是巴塔耶自认“超过”尼采的地方。
作者：许旸
编辑：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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