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冰糖心
去年底的一天，我们从阿克陶返回克州，经疏勒县旁的兵团四十一团场，朋友购得一箱苹果，以备接下来的几日在路上吃。
我尝了一个，爽脆甘甜，水分极大，吃完后甜味浸遍口腔，长时间都未散去。如此浓甜的苹果，是第一次吃到，问朋友那是什么苹果，朋友告之，其名曰“冰糖心”，是新疆最甜的苹果。
我诧异，我先前曾在疏勒当兵时，跑遍了疏勒县的角角落落，未曾听说有如此好的苹果。朋友估计我在疏勒的那些年，冰糖心尚未兴起。他还说疏勒县人如今都喜欢吃冰糖心，别的苹果无人去碰。此等情景，自然是因为冰糖心太甜，甜的水果谁不喜欢呢？
依稀记得有一篇文章叫《冰雹砸过的苹果》：说美国墨西哥州高原地区，有一个苹果园经营者叫洋戈，高原突然下了一场冰雹，苹果被砸得遍体鳞伤卖不出去，洋戈来到果园，捡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苹果竟变得格外脆甜！于是洋戈命令手下采摘苹果，运送出去，并在苹果箱上写上一句：“这苹果虽然个个带疤痕，但这是高原地区的苹果特有的标记，这种苹果，果肉紧实味道甘甜。”大家半信半疑地吃了起来，果然是又脆又甜，很快苹果大部分都卖了出去。
细聊新疆的冰糖心，便了解到其非凡之处。用科学的说法，冰糖心含糖量在百分之十八到二十五。为了证实，朋友用刀横面切开两个冰糖心，一个自核心向外延伸出两圈糖分，呈透明状；另一个的糖分堆积在果核心上，有凝结厚实之感。可观可感的糖心，诱惑得人忍耐不住，捧一个在手中吃了几口，其甘甜滋味自口腔向体内浸漫，让人颇为幸福。
冰糖心不但甜，而且外观灼红，质感细嫩光滑。吃冰糖心之前的清洗颇具仪式感，用清水将其表面洗干净后，便更加红艳嫩滑，尤其是有水珠欲滴不滴，让人觉得是一滴蜂蜜从冰糖心中渗了出来。人们吃冰糖心，大多都要先切开，看几眼凝于果核的糖分。此等情景，大概就是人常说的“色香味”的色，看过几眼再吃，便觉得冰糖心更甜。
南疆的喀什、克州和阿克苏等地州，均盛产冰糖心。从阿克苏再往前就是库尔勒，那里是香梨的天下，冰糖心无心与香梨争斗，便不再向前。
阿克苏因冰糖心久负盛名，在阿克苏内以温宿县的冰糖心为最好，所以最好的冰糖心，出在尚未传出名声的温宿。温宿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在少水少树的新疆，居然长出一个神木园，其千年大树的粗壮枝干，多伏卧于地上，间或又生枝长出一棵树。进入园中，头顶被浓密的枝干遮去光亮，让人疑惑是别处的原始森林被移到了天山脚下。
人们觉得仅仅称其为“神木园”不过瘾，遂又称其为“天山神木园”，有了天山二字，便配得上那些千年大树的气势。千年大树和极甜的冰糖心，之所以在温宿成为传奇，皆与当地气候和地理环境有关。温宿处于南天山下，日夜温差大，光照充足，冰川雪水充足，沙性土质层丰富，极利于植物成长，亦有利于水果含糖。
新疆的水果多，主要得益于日夜温差和充足的光照，人们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水果，如四月桑葚，五月杏子，六月桃子，七月西瓜，八月葡萄，九月香梨，十月冰糖心，十一月后还有葡萄干、杏干、巴旦木、干无花果等。
冰糖心苹果分“光果”和“套果”两种。套果是指长在苹果树的下部的苹果，因为方便操作，便被套了袋子生长，图的是表皮光滑漂亮，在市场上好卖；而光果指长在苹果树顶部的苹果，因不方便套袋，便只能任其赤裸生长，经风吹日晒，其表皮开裂粗糙，不好看。套果的冰糖心的糖分不足，而光果因为日照时间长，其糖分充足。所以，那些并不大好看的冰糖，吃起来其实最甜。
我们吃苹果，都习惯手捧一个啃吃，但是吃冰糖心最好的办法是切开吃，而且一定要从中横切开来，对着中间那块“糖心”一口咬下去，满嘴甘甜，犹如吃了一口蜂蜜。
有人说，喜欢吃水果的人，一年四季嘴都是甜的。有一位小伙子，别人给他介绍对象，却总是见不到他，他妈妈说，每个月都有那么多水果，他一种接一种忙着吃呢，等他吃够了，自然就把目光从水果上移到了姑娘身上。
新疆人身处赤野干旱之地，却享受着很多甘甜的水果，有时候甚至把水果当饭吃，其幸福与别的地方的人自然不同。
温宿的冰糖心有一段趣事。有一人经营一个苹果园，到了釆摘季节，发现靠近水渠边，且长在沙土中的苹果树结出的苹果，比别的树上的苹果甜很多。他惊异地细看那苹果，发现果核周围凝有黄色的东西，他用舌头一舔，觉得像舔了一口蜜。他大喜之下惊呼，这苹果把糖长在了心上。冰糖心一名因他传出，成为越传越远的好名字。
那人在后来经过分析，发现那水渠中流淌的是天山积雪融化的雪水，而苹果树生长的地方皆为沙土，正是雪水浇灌和沙层土质，才让那一带的苹果变得糖分高，水分足，口感脆。最为神奇的是凝固在果核上的糖，可观可感，不用再作什么证明。那人在第二年春天尝试，用沙土栽下苹果树，然后用雪水浇灌，果然长出了满树的冰糖心。
对了，温宿的意思是“多水”，阿克苏的意思是“白水”，这两个地方都在名字上强调水，看来水确实带来了不少好处。
新疆就是这样，没有水便罢，一旦有水，就一定会创造出奇迹。
作者：王族
编辑：李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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