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热”还相当集中地体现在哲学界,最典型的就是科学哲学成为热门。当时有的用“自然辩证法”,有的用“科学哲学或科学技术哲学”来称呼这个分支学科。所关注的内容,大体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科学技术的新进展及其给哲学提出的新问题;另一个是国外的科学哲学在当代的新进展。
就前一方面而言,有一部分论者关注的是诸如“宇宙大爆炸”之类的新学说,对写在教科书中的哲学原理提出的挑战,而多数的论者更加关注的则并非原有学科中的新进展,而是反映科学的整体化趋势的“新三论”即系统论、控制论、信息论。科学哲学研究者认为这才体现了科学思想的根本性变化。他们对于“新三论”的内容及其相应的技术应用领域(诸如系统工程、通讯工程、控制工程)引介,对其产生的背景的分析,使大家知道了“新三论”与电子计算机发明和推广息息相关。这些新科学的介绍让国人大开眼界,于是电子计算机、电脑、人工智能、机器思维等以前闻所未闻的新事物、新概念成为舆论场上的热点,也成了公众追逐的新知。还有一些论者,就科学发展到当代该如何分类,科学与技术之间该如何把握,提出了各自的见解。比较流行的一种看法是需要将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和工程科学加以分疏。基础科学着重回答“是什么”和“为什么”。技术科学和工程科学则着重于解决做什么、怎么做的问题。这些问题的讨论,拓展了人们的眼界,也为把“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落到实处做了铺垫。
《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浅说》是杨春时、邵光远、刘伟民、张纪川编著的一部哲学科学著作
国外科学哲学成为热点,大学生讨论“我们能否贡献一个爱因斯坦”
对国外科学哲学的关注,也是那个年代的热点。刚刚打开禁区的现代外国哲学研究,在起步之初,就把现当代的科学哲学作为一个重点。在1979年召开的第一次现代外国哲学讨论会上,卡尔·波普的证伪主义和三个世界的学说,就受到了与会者的关注,会后学界就出现了“波普热”。此后,以“科学方法论和科学动力学”为重点的科学哲学一度成为读书界的热点。邱仁宗先生编著的系统介绍科学方法论的历史和近二三十年来的演进的《科学方法论和科学动力学》一书,第一次印刷就达四万册之多。
深受青年人喜爱的还有赵鑫珊先生的散文,可视为科学热中开出的一朵奇葩。汇集他数十篇文章的两本书《哲学与当代世界》《科学·艺术·哲学断想》一直摆在我的书架上。富有诗人气质的作者,用充满激情的文字,极其丰富的哲学史、科学史、艺术史的知识,结合著名科学家的故事,将科学、艺术和哲学的关系娓娓道来,使人对科学的理解拓展到了一个新的维度,原来科学与哲学、艺术是紧密相连的。许多大科学家,不仅有丰厚的哲学素养,而且对宇宙天地人生有自己的哲学思考。许多科学家都热爱艺术,尤其是音乐。在音乐中找到精神家园,也从中激发出科学创造所必须的想象力。
左:邱仁宗《科学方法论和科学动力学》 右:赵鑫珊《哲学与当代世界》
最能反映这个时代中国人的所思所想的一篇,专门讨论大学生提出的一个问题:“我们能否贡献一个爱因斯坦?”这个问题的提出本身,足以反映一代青年的宏大志愿和满满的自信。
与1956年短暂的“向科学进军”的热潮相比,此番“科学热”持续数年。但同任何的热潮一样毕竟为时不长。但它确实存在过,它留下的积淀至今还在发挥着独特的作用,它所折射的时代,永远值得我们怀念。之所以值得怀念,因为这股科学热多多少少反映出恩格斯所称颂的伟大理论兴趣——那种不管所得成果在实践上是否能实现,都照样致力于纯粹科学研究的兴趣——开始在中国大地生根发芽。
来源:《探索与争鸣》《社会科学报》
作者:赵修义
编辑:袁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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