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堃的“三绝”| 赵淮青
《秋海棠》剧照
我最初知道吕玉堃的名字，是1947年在海滨城市青岛读高中时。那时居家离市场二路国泰电影院不远，有了接触电影的机会。看的是他和周璇担任男女主角的《梅妃》。这部电影拍于1941年的上海，由程小青、张石川担任编导，吕玉堃饰演唐明皇李隆基，周璇饰演唐明皇曾经宠幸的梅妃江采萍。这是一出爱情悲剧，吕玉堃演得庄重大器，气度非凡；周璇的身段妩媚曼妙，举止言辞都神似京剧青衣，一曲缠绵凄切的《梅花词》，唱出了她的寂寥无依与孤芳清标。
嗣后我还看过吕、周青春年华时主演的爱情故事片《梦断关山》。这部电影由何兆璋导演，是电影史上的一部杰作。吕玉堃和周璇合拍的电影不下十部之多，周璇比吕玉堃大一岁，因面貌有些相似，故以姐弟相称。
但是，吕玉堃真正在影艺界大红大紫的，还是他主演的以京剧演员为题材的三部被人称为“三绝”的进步影片——《秋海棠》、《风雪夜归人》和《二百五小传》（又名《梨园英烈》）。
1943年，著名作家秦瘦鸥把他的小说《秋海棠》改编成同名电影剧本。由在挑选演员方面有眼力、又善于对影片精雕细刻的著名导演马徐维邦执导。这部电影在当时的上海引起极大的轰动，各个影院场场爆满，并扬名海内外。吕玉堃扮演的名旦秋海棠，被军阀的马弁用利刃毁容后无法再次登台，最终穷困潦倒。吕玉堃最初是以英俊的面容，轻盈潇洒的举步，配以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活脱脱呈现出一个京剧名旦所特有的气质和风度。当秋海棠被残害后，那愤怒的呼喊，痛苦和仇恨糅杂在一起，表演上有激情，有力度。这种强烈的对比，撼动着观众的心灵。
这部电影的角色安排极为齐整。被军阀窃为己有的大家闺秀罗湘绮，由出身梨园世家的著名演员李丽华扮演。罗湘绮和秋海棠惺惺相惜，互相爱慕，两人的眼神交流特别动人。影片中有这样一个情节，罗湘绮要求秋海棠在她闺阁中独唱小生戏《罗成叫关》。吕玉堃的唱腔和作派都极具情韵，令人荡气回肠。军阀师长袁宝藩残忍成性，跋扈粗野，由著名演员仇铨扮演；阴险毒辣的军阀马弁季兆雄，由著名戏曲演员秦桐扮演，他们的表演都入木三分，成功地刻画了两个令人发指的艺术形象。
1947年，吴祖光在香港把他的著名话剧《风雪夜归人》改编成电影，由吕玉堃和孙景璐担任男女主角。吕玉堃扮演的名旦魏莲生又是他所擅长的京剧角色。
1948年夏天，吕玉堃回到上海。第二年，大同影业公司拍摄了《二百五小传》。该片由田汉编剧，郑小秋导演。也是以京剧演员为题材，吕玉堃担任男主角，女主角是上海京剧名旦陈正薇和话剧名演员朱琳。
吕玉堃在剧中成功地塑造了京剧演员袁少楼的形象。袁性格耿直，乐于助人，爱打抱不平，从不计较角色的大小，生旦净末丑样样来得，被人称为“二百五”。吕玉堃将这种性格和角色的内心世界刻画得淋漓尽致。袁少楼在抗战时期坚持民族气节，英勇对敌，宁死不屈。一次剧团演出《法门寺》，扮演贾桂的演员突然病了，不能上场。他深知救场如救火的道理，毫不犹豫地顶了上去，而且不顾环境恶劣，随口改词，“你不要东洋话学糊涂了，把中国话也忘了！”被日本宪兵抓起来，严刑拷打，打断了一条腿，从此不能再演武戏了。最终，他在观众席楼上第一排，被台上的汉奸恶行激怒，高声呼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汪精卫！”被汉奸开枪打死，为保卫祖国尊严，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为什么这三部以京剧演员为题材的影片都会由吕玉堃来主演呢？这和他的家庭背景密切相关。吕玉堃出身于京剧世家，父亲吕月樵，北京通州人，京剧名家，曾经当过周信芳的老师，在上海和天津都很红。上世纪20年代初，吕月樵第一次在上海共舞台演出，三天打炮戏，第一天演《宇宙锋》的青衣赵艳蓉，第二天是武打戏，演《八蜡庙》里的黄天霸，第三天是《洪羊洞》中的老生杨六郎，一举轰动了上海滩。吕月樵曾与上海京剧名家林树森、孟小冬长期合作。吕玉堃的两个姐姐和两个哥哥都是京剧演员，大姐吕美玉是上海著名的青衣花旦，因俊美的扮相，为广大观众所喜爱。当时上海的“美丽牌香烟”畅销全国，包装上的封面模特就是身着旗袍的吕美玉。
吕玉堃1921年生于上海，在京剧家庭的熏陶中成长。13岁中学肄业后进入上海剧院当学员。他相貌英俊，嗓音洪亮，又略带沙哑音儿，行腔特有韵味，不论唱小生、老生还是旦角都有特色。父亲去世后，他跟随哥姐多次观摩京剧大师梅兰芳、程砚秋以及尚小云、马连良等名家的精彩演出，看周信芳的戏就更多了。另外，他与红遍上海、自成一派的男旦黄桂秋也有交往，对演员的舞台生活和日常举止、言笑都很熟悉。这些生活经历对他影响很大，无怪乎他演京剧题材的影片，无论什么角色，都演得自然生动。赵丹等演艺界人士都对他极为欣赏。
上世纪50年代后，吕玉堃主要从事话剧演出，经历也相当坎坷。在“文革”后，他又重新进入影视界，主演过《爱情啊你姓什么》和电视连续剧《郑板桥》等。之后不幸患癌症，于2004年12月23日，在泰国儿子家中病逝。享年84岁。他在五十余部电影和三十余部话剧中扮演主演和重要角色，但是，以上所述的这三部影片，不重复，有创新，塑造的艺术形象光彩照人，吕玉堃的名字也将因此永远铭刻在中国电影史和广大电影观众的心中。
作者：赵淮青
编辑：吴东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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