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观的突破

2019-11-17信息快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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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

赵柏田著

万卷出版公司

(2019年10月版)

赵柏田的新著《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写的是一个家族与一群人的故事”。但通篇看下来后会明白,这书实际上写的是“一个家族”中当皇帝的那个,“一群人”里与当皇帝最接近的那些大臣们,整个视野,少有逸出帝阙宫闱之时。

老实地说,是作没有达到我开卷时所期待的突破,但以仅30万字的篇幅,即将有明一代277年来围绕着16个皇帝的故事,讲得有条不紊且引人入胜,风格严肃而行文优美,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儿。完全可以说,《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比《中国人史纲》好看。此亦赵君期许中的“人文史学”所当有之魅力吧。

我说的突破,是期待《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能够逾越孟森、吴晗和柏杨等人据津而划的疆域,说白了,是史观的突破。

明代政治制度之废相,在中国历史上有着质变性的意义,并不能仅以明太祖生性残忍和“有着草根阶层对士绅的本能的不信任”,或近乎病态的猜疑之由而得诠释。归根到底,是中国历代君主之企图奴化、奴役士大夫和文官集团的努力,只有到了朱元璋的手中,方取得了决定性的成功。然而,中国君主的不幸是,他所欲奴化奴役者,原本是帝国的,是不借帝力、独立自主的平民,是先于他而存在的父母。平民既不依附于君权而活,则对皇帝之忠就天然地缺失自觉的内心感召。所以,整个奴化过程,就始终充满了暴虐的铁血、乖戾之诡异。这是说,君主们奴化奴役官吏士子,只在制度层面上获得了成功。

赵君在《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的后记中说“要在这样的写作中为人性争得一席之地”。在我看来,“人”的指向过于空泛。中国人向以平民身份而立世,中国人之为“民”久矣,则经千百年来浸渍于有关民之义利荣辱、制度典章之后,已然成了他与生俱来的基因与血液,这样的人性,与帝胄奴贱必不同,和西戎东夷绝相异。所以我以为,“人文史学” 若要揭露历史中的人性,则该对民之为“人”的人性,探微索隐。

整个《大明王朝之春夏秋冬》,讲的就是朱明皇家没完没了折腾的故事。掩卷之后,不免奇怪,这样“一个家族”居然能撑277年,这让教科书告诉我们的道理派不上用场。奥秘在于中国作为一个平民国家,其实早就进入了“市民社会”,在那种时代,国家(政权)与社会(个人及其联合)是有机分离的,此即钱穆先生说的“政统易于上,而道统则仍存于下”之意。因此之故,那种认为皇家一伤风,百姓必定感冒,朝纲秽乱必致天下狼藉的史观,往往与历史的真相太过遥远,关键是历史学家的目光只驻于皇上的起居实录上,藐视或忽视甚至无视人民的精神价值与团体力量,忘了“礼失求诸野”的真实底蕴,也将人民才是天下的主人这一浅显的常识置于脑后了。


作者:水银
编辑:金久超
责任编辑:张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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