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之趋向可变,求是之精神不可变”
“谭先生的学术道路和历史地理这门学科的发展,与国家近百年来的变化密切相关,特别是新中国的成立为谭先生及其同人们的学术研究开创了条件。他是幸运的,一生遇到了很多机遇;但另一方面,这跟他个人在治学上的努力、奉献,甚至达到信仰的程度,是分不开的。”葛剑雄这样说。
周振鹤和葛剑雄是谭其骧培养出来的新中国第一批文科博士。在学生们的眼中,谭先生令人尊敬的不仅仅有他的学术传承,还有他的为人和性格。同他的老师顾颉刚一样,谭其骧也认为,“真(理)出于争(论)”,学生应该超过自己。每次听到学生们与他不同的意见,或对他的论著提出批评,总是加以鼓励。他说:“你们更应该超过我,要不,学术怎么能进步?”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许多学生都深受感染,并在潜移默化中传承了下来。
葛剑雄回忆起这样一件往事,“研究生期间我曾发现一个内部刊物上关于历史大辞典条目‘北京’信息不完整,谭先生鼓励我写下来,后来还在杂志上刊登出了我们的通信和我所做的补充。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条目正是谭先生写的,但他没有因此而回避,还告诉我,个人的学问是有限的,鼓励我的做法,我当时很受感动。”
谭其骧还说,“学术之趋向可变,求是之精神不可变”。做学问时,小心求证,非有十分把握不发议论,非有十分证据不写文章,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但也正因为这样,谭其骧写文章极慢,拖稿也是常事。
早年与顾颉刚合编《禹贡》时,就因为太注重稿件的质量而不得不延期,经常让顾颉刚急得“上火”。后来,顾颉刚希望谭其骧写一部《中国地理沿革史》,认为谭已讲了几年沿革地理,有现成的讲稿,借此成书应该不难。但谭觉得“文章千古事,没有独到的见解,不能发前人所未发,写它干什么?”,最后始终未能写成。类似的事情还有,1980年他作了中国七大古都的报告后,《历史教学问题》向他约稿。大家都以为只要将记录整理出来,请他改定即可。但是上篇刊出后,他迟迟不改出中篇来,急得一位编辑天天去他家里催,最后中篇被催了出来,下篇始终没有写。
但也正是有了像谭其骧这样笃真的“为人师者”,历史地理学科才有了坚实的基础。在许多学者看来,谭的文章虽然不多,但选题重要,都是难啃的硬骨头。这些文章也基本勾勒出了日后学科发展的脉络,是学术史上绕不开的经典之作。
《长水集》(全三册)人民出版社 2009年9月
“锲而不舍,终身以之”,先生的这句座右铭不仅仅是他学术人生的真实写照,也寄予着他对后辈学者们的殷切期望。他临终时牵挂的《中国国家历史地图集》至今还未编完,历史地理学科的发展也需要不断探索,等待着一代又一代学人通过薪火相传,以“求是之精神不可变”的信仰,在这条道路上开疆扩土。
“他不是滔滔江河,但始终流淌着,就像那长年的流水,滋润大地。”正如葛剑雄在谭其骧传记《悠悠长水》中写道,“他的名字已经与中国历史地理学这门学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任何一个想学习或研究中国历史地理的人,都将离不开他的著作,都将是他的贡献的受益者。”
作者:陈瑜
编辑:陈瑜
责任编辑:杨逸淇
*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