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生日歌》的版权

日前参加小辈在迪斯尼游乐场的庆生会，“饭后”员工捧来“生日蛋糕”时略唱《生日歌》（唱得荒腔走板），这种为讨顾客欢心的活动，显属商业性质。由于不久前《生日歌》的版权在美国引起法律诉讼，笔者不免寻思，迪斯尼有否向《生日歌》版权持有公司华纳（Warner /Chappell）缴付版权税？

2005年8月在日本北海道为友人庆生，情景近似，笔者亦兴此想，回港后写成《风行世界“品牌”，<生日歌>拔头筹》一文；翻阅旧作，自觉对有关资料的搜集“巨细无遗”，《生日歌》的“来龙去脉”，尽在其中。由于此事又成新闻；加上有“版权税疑云”，遂改写旧作，并加上一些约十年前未之见的维基百科资料，草成此段短文。

《生日歌》原名《祝你生辰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本为幼儿园学生与教师互道早安的儿歌，最早见于1893年出版的《幼儿园儿歌的故事》（Mildred Hill：Song Stories of the Kindergarten，1896年再版改名Song Stories）。《生日歌》原名《各位早安》（Good Morning to All），看乐谱，注明唱歌时歌者要站立。

希尔姊妹的《各位早安》，于1893年10月16日注册版权，1924年3月4日科尔曼（R.H.Coleman）未经作者同意把它的歌词“good morning,dear children”改为“happy birthday,dear（人名）”，此后《生日歌》成为庆生会“必唱歌”。1931年百老汇歌剧TheBand Wagon用上此曲，1934希尔姊妹中的老三积丝嘉为版权兴讼并获胜，自此之后，“商业性演唱《生日歌》”，便得向希尔姊妹支付版税，每唱一次便要付一次钱，不少精打细算的歌剧班主不胜负担，改由演员读出科尔曼未注册版权的歌词……《祝你生辰快乐》版权其后多次转手，数额都在数百万美元之间。目前其版权为华纳所有。

《祝你生辰快乐》所以传遍全球，主因当然是易上口，但若非二次世界大战美军“打遍天下”，此歌无法传至全球每一角落。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资料，《祝你生辰快乐》、《骊歌》（Auld Lang Syne，原意为“时间流逝”；syne音为sign，不少人唱为zine，误）及《他是个快乐的老好人》（For He’s a Jolly Good Fellow），为三首最多人唱的英文歌。

《祝你生辰快乐》人人唱，唯以1962年5月玛莉莲·梦露声容并茂（色艺双全？）地在肯尼迪总统生日会上所唱者最为脍炙人口。

《生日歌》的版权风波，皆因纪录片制作人珍妮尼·尼尔逊拍摄暂名《快乐生辰》纪录片，内及《生日歌》缘起并作示范演出而起：《生日歌》版权人华纳闻讯，向她追讨一千五百美元版权费，不然法庭相见。迄今为止，尼尔逊的公司似无就范之象。然而，就事论事，最终恐怕非乖乖缴款不可。华纳于1988年以两千五百万美元的代价收购白桦公司股权，该公司的一项重要资产便是拥有此歌直至2030年的版权。商业性、娱乐性以至社交性活动唱《生日歌》，都得支付版权税（相信漏网之鱼更多），为此每年为华纳带来约两百万美元进账！

不过，翻看有关“文献”，又觉尼尔逊与华纳的官司不一定败诉。2010年10月14日，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教授布鲁尼斯（R.Braunneis）发表一篇近六十页的论文：《世界最流行歌曲和版权问题》（“Copyright and the World’s Most Popular Song”，GWU Legal Studies Research Paper No.1111624；可免费下载），指出一首歌在出版后一百二十八年，人人会唱，早成公共财，仍有版权，并不合理，况且《生日歌》歌词数度改动，且于出版后二十年间并无注册版权；而现行版权法规定限期为七十五年，准此，《生日歌》早已“过期”。不过，在自由社会，法例并非一成不变，所谓“有钱使得水（鬼）推磨”，一点不假。据此法例，1928年面世的“米老鼠”应已成为公共财，人人可免费使用，但迪斯尼仍拥有版权，皆因公司游说甚力且曾多次对政党捐款，受人好处的议员遂发挥影响力，国会多次干预，令版权有效期一再伸延。事实上，《生日歌》并非唯一有“版权过期”的问题，“蒙面侠”佐罗（Zorro）写成于1919年、柯南·道尔第一部福尔摩斯探案《血字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于1887年初版，但他们的版权至今仍在私人手中，拍蒙面侠和福尔摩斯电视电影都得向版权持有者“纳税”。版权持有者受法律层层保障，《生日歌》亦当如此。

本文刊2013年8月11日《报 笔会》

作者：林行止
编辑：谢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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