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小好汉”的革命文艺基因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同学们，别忘了我们的口号：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拼命地做工拼命地跳，一边学习一边教，别笑我们年纪小，我们要把中国来改造!”94岁高龄的新安旅行团老团员黄中一站着军姿，高振双臂，那指挥的模样仿佛他仍在舞勺之年。昨天上午，由上海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和上海大剧院艺术中心主办的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暨新安旅行团建团80周年座谈会在上海歌剧院举行。40多位当年的“小好汉”“小木兰”高声齐唱由田汉作词的《新安旅行团团歌》，带着历史厚重的歌声格外嘹亮，时光宛若倒转回那个激情满怀的年代。
追忆过往、讲述当年，畅言当下、寄托希望。参加昨天座谈会的新旅老团员们大多已是八九十岁高龄，最小的团员也已年近八旬，但是他们对新旅岁月的那份深情、对传承和弘扬新旅精神的那股热情，殷殷切切，深深打动着与会人员。听着新旅前辈们忆往昔，年轻的歌剧院后辈们立志：当年我们有“小好汉”，而今更应当珍惜这弥足珍贵的革命文艺基因。
陶行知诗文鼓励“娃娃兵”
1935年10月10日，一群“小好汉”从淮安新安小学出发，在上海成立新安旅行团。新旅先发15人中，除了新安小学校长汪达之外，其余都是10多岁的少年。老团员鲍安敏回忆说，早在1933年秋天，新安小学7名学生就组成了一个新安儿童旅行团，到镇江、上海“旅行”了54天。他们在国难当头之时，到民族解放斗争的漩涡里去经受残酷生活的教育与锤炼。他们参观工厂，走进棚户区了解工人的贫困生活；到吴淞口凭吊“一·二八”战场；和报童们一起上街卖报，到大中学校演说，发表文章。
54天的“旅行”让孩子们深受教育，更让汪达之发现，应该有更多孩子走出校门，在大风大浪中增长才智。新安旅行团于是开始了长达两年的筹备。而这一切源于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所提出的“社会即学校，生活即教育”的理念。陶先生给汪达之写信说:“你要我估一估儿童旅行团的价值，这是新时代的无价宝，姑且定它万万万万万金元吧。这样伟大的宝藏，世界上谁也没有，却为新安所得。”
“一群小光棍，点点有七根；小的是十岁，大的未结婚。没有先生带，父母也不在；谁说小孩小，划分新时代！”在陶行知诗文的鼓励下，1935年秋天一个小雨的清晨，15名身穿白衬衣、蓝色工装裤，肩背挎包，脚穿草鞋的新安旅行团员们，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乘上淮安西门外的运河小轮船，踏上革命征程。
谱写少儿参与革命的传奇
据记载，新安旅行团成立初期举步维艰。陶行知先生把安葬母亲的人寿保险费500大洋捐献出来，为新安旅行团筹备所用。汪达之拿着这笔钱，购置了一台旧电影放影机，一个小型汽油发电机，又从明星、联华影业公司找来了《一·二八淞沪抗战纪实》《抵抗》等进步影片，还通过音乐家任光找到了《义勇军进行曲》等唱片和扩音机、幻灯机，这些都是新安旅行团宝贵的宣传工具，也是仅有的财富。除了陶先生拿出母亲的丧葬费，时任团长的张平也将准备结婚的礼金悉数贡献给新旅。
在物质上，孩子们是贫乏的，但在宣传抗日上，“小好汉”们毫不含糊。年复一年，南京、上海、北京、武汉、桂林……新安旅行团所到之处均留下了稚气却庄严的疾呼。黄中一回顾说，主要宣传方式是文艺表演，包括教唱抗日歌曲、放电影和演出舞台剧等，“收费很少，穷苦百姓只要喊一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就能免费观看”。
1936年10月，鲁迅病逝，走在送葬群众前面的是由新旅成员组成的挽歌队；1949年5月，当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时，打着腰鼓进城的也是身着军装的“小好汉”和“小木兰”们。昨天，当年打着腰鼓进上海的老团员们特意起身，重温66年前的鼓点。老团员秦佩英记得，当天腰鼓打到外滩时，陈毅老总把孩子们请进和平饭店，用一顿点心欢迎并感谢这群娃娃兵。从宣传抗日到参加解放战争，及至解放后参加新中国的建设，最终于1952年与其他文艺团体合并成立华东歌剧团也就是上海歌剧院的前身，新安旅行团17年辗转全国22个省市，高歌纵行5万多公里，谱写了少年儿童参与革命的一代传奇。
知道从何来是为有志可传承
把新安旅行团建团80周年的座谈会放在上海歌剧院，是颇具深意的。“无论从最初的人员构成，还是精神传承上，上海歌剧院与新安旅行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把这段历史讲述给今日的年轻人听，是为承续宝贵的革命文艺基因。”上海歌剧院党委书记范建萍说，“知道从何而来，才知未来向哪里去。知道我们曾是谁，是为今后有志可传承。”
当年的新旅老团员们走南闯北，除了宣传抗日救亡，在艺术成就上同样有真真切切的收获。曾与新旅一起打着腰鼓进南京路并成为上海歌剧院第一代“江姐”的任桂珍昨天也来参加座谈会，她说：“当年全国各地演出时，我们和父老乡亲、部队战士共同生活、共同战斗，这种鱼水深情始终激励大家创作。”正因为此，“《王贵与李香香》《红霞》《洪湖赤卫队》《江姐》这些经过创作人几个月下生活雕琢而来的剧目，都最受人民欢迎”。除了这些歌剧，上海歌剧院后来原创的舞剧《小刀会》等，也都体现着生活的沉浸与滋养。
忆往昔是为激励明天，新旅精神亦不该只停留在记忆中。范建萍说：“新旅精神对当下的启示就是如何结合我们的民族歌剧与西洋音乐，如何把时代的心声融于歌剧创作。”此外，他们还计划与中福会儿童艺术剧院合作，准备把新安旅行团的故事搬上今天的舞台，让更多年轻后辈明白——上海的文艺不仅有旗袍和张爱玲，我们还有鲁迅和巴金，聂耳和田汉，有革命文艺和进步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