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能否保住“政治遗产”

从TPP到巴黎会议，从美古破冰到伊核协议，从“伊斯兰国”到关塔那摩

奥巴马能否保住“政治遗产”

■本报驻华盛顿记者 张松

每位美国总统都寻求名留青史，奥巴马也不例外。2014年11月，民主党在美国国会选举中同时丢掉了参众两院，很多人认为奥巴马将成为“跛脚总统”。但一年来，被认为缺乏行政经历，不善管理执政团队的奥巴马展示出战略眼光和斡旋能力，在国内外事务中表现抢眼，留下不少可称为“政治遗产”的成绩。但与此同时，奥巴马在“伊斯兰国”等问题上的犹豫不决同样为其带来差评，并有可能影响到民主党人在今年的美国大选中胜选的机会。

“升级版世贸”启动

2015年10月5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12个谈判国达成基本协议，同意进行自由贸易，并在投资及知识产权等广泛领域统一规范。该协议将覆盖40%的全球经济，并为“21世纪贸易标准”初步奠定蓝图。接下来，协议将交由各国立法机构审批。在美国，奥巴马已于去年6月得到国会贸易促进授权（TPA），从而保证国会将不对协议逐条进行审计而直接表决。国会有90天时间讨论TPP，并有可能在今年上半年进行表决。

党派之争和利益集团的介入使TPP多次受阻。奥巴马所在的民主党议员们就带头反对这项协议。一向与劳工组织关系密切的民主党认为，TPP将使外国商品更大量地涌入本土，美国工人的失业率将大增。此外，制药行业等也反对奥巴马在专利保护期限等问题上妥协，从而牺牲其利益。

奥巴马执政团队在重压之下打起了“中国牌”。奥巴马2015年上半年为说服国会给予其贸易促进授权，公开表示如果美国不牵头制定新的贸易规则，中国就将成为亚太贸易规则的制定者。美国新任国防部长卡特去年4月甚至称“TPP对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性不亚于航空母舰”。美国前副国务卿罗伯特在接受日经新闻采访时则声称TPP是“亚洲版北约”，可以“加强（美国与亚太盟国的）经济联系，并建立广泛合作框架”。

外交突破引人注目

过去一年，奥巴马在外交上最醒目的成就莫过于恢复美古关系和签署伊核问题全面协议。2014年12月，美古关系“破冰”，两国领导人宣布将着手恢复关系正常化。2015年5月，美国将古巴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名单中移除。7月1日，奥巴马宣布美国与古巴重建外交关系，双方将恢复设立大使馆，他还呼吁国会取消对古巴的贸易禁运。奥巴马称，这不仅是美国与古巴政府和民众为两国关系正常化所迈出的历史性一步，也将开启美国与美洲邻国关系的新篇章。

照例，共和党人也批评奥巴马总统罔顾古巴“恶劣的人权状况”。但大部分人认为，古巴对美国的威胁，已经远远不是冷战期间充当“苏联小弟”时所能比，美古恢复正常关系并不敏感。更何况，通过与古巴握手，美国还可以进一步加深与南美各国关系，帮助美国巩固这一“后院”。奥巴马本人也说，美国多年孤立古巴的政策并没有见效，反而导致美国被美洲邻国孤立。

相对而言，与伊朗签署伊核问题全面协议则是一把双刃剑。有统计称，美国国务卿克里上任后出访中东的次数超过任何其他地区，用在伊核问题上的精力更是首屈一指。虽然谈判数度中止，但奥巴马内阁仍未放弃。2015年7月14日，伊核问题六国在历经本轮近一年半的马拉松式谈判之后，终于达成全面协议。9月，美国参议院成功阻止反对伊核问题全面协议的决议案。12月15日，国际原子能机构通过决议，结束对伊朗是否秘密研发过核武器等问题长达12年的调查。这份决议为联合国及西方国家解除对伊经济制裁消除了不确定性，伊核问题全面协议也将真正进入执行阶段。

但在政治层面，这扇打开的大门仍半遮半掩。迄今，美国依然认定伊朗为中东地区的“麻烦制造者”及“恐怖分子支持者”，两国政治信任仍处在初建阶段。在美国国内，共和党人对与伊朗缓和关系十分不满，犹太游说集团也向政府施以强大压力。为安抚以色列、沙特阿拉伯等地区盟友，美国承诺将协助他们应对“伊朗的威胁”。10月，伊朗试射新型弹道导弹，招致美国不满。在草木皆兵、极端怀疑的心态下，任何有关伊朗军事设施的情报，无论确实与否，都会被捕风捉影地放大并过度解读，这成为未来伊朗与西方安全关系的一个潜在危险因素。

气变协议影响深远

如果说医保、移民等问题是纯粹的国内议题，气候变化则是奥巴马任内十分重视的全球问题。从几年前的哥本哈根会议，到去年的巴黎气候峰会，奥巴马不仅亲自出席，而且全力做各国领导人工作，效果可谓显著。《巴黎协议》通过后，奥巴马在白宫发表声明，称通过该协议，世界展示了如何团结一致达致成功，并说这是“拯救我们地球的最佳机会”。

在气变问题上，奥巴马十分重视与中国合作。2014年11月，中美两国元首在利马会议前发布气候变化联合声明，共同宣布了各自2020年后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和目标。美国根据《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关于发达国家为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支持的要求，承诺向绿色气候基金注资30亿美元；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也宣布将扩大现有气候变化南南合作的规模，并将建立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进一步加大帮助发展中国家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的力度，这也正在形成中美合作支持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的新格局。在本次巴黎气候峰会期间，奥巴马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密切沟通成为气变协议达成的重要因素。

针对奥巴马2015年强力推动的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共和党也百般阻挠。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就攻击奥巴马的相关政策，并鼓动各州拒绝执行环保署的“清洁电力计划”。此外，共和党还不断对奥巴马控制燃煤电厂排放发起司法诉讼，意图打掉奥巴马应对气候变化的“政治遗产”。奥巴马在去年12月18日的记者会上批评共和党是发达国家中唯一一个实际上拒绝承认气候变化的主要政党，“共和党是异类”。

分析人士认为，奥巴马任期只剩下一年时间，应对气候变化是他希望留下的政治遗产之一。但由于他的减排行动主要通过行政权力而非立法行动推行，而控制国会的共和党否认气候变化的存在，因此，如果下一任美国总统来自共和党，奥巴马的减排措施就有可能被推翻。

反恐成果备受质疑

2015年12月3日，美国加州圣贝纳迪诺县发生血腥枪击案，在美国本土引起空前反响，很多人担心“伊斯兰国”的恐袭正向美国本土迫近。有民调显示，当前民众对恐怖袭击的担心处于“9·11”事件以来的最高点，而奥巴马的反恐政策，尤其是近年来对付“伊斯兰国”的政策也因此遭到广泛质疑。对此，奥巴马在去年12月6日晚的全国电视讲话上强调美国在中东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走在正确的轨道上，美国将继续加强与其他国家的情报合作，但当前美国面临的威胁已经与来自“基地”组织的威胁十分不同，尽管小股恐怖分子不太可能有能力执行大型和复杂的攻击，但类似圣贝纳迪诺所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仍然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以及世界对“伊斯兰国”束手无策，美国的长远目标是稳定中东动荡地区，以确保恐怖组织无处容身。

奥巴马的反恐困局反映出美国反恐的两难处境。2001年“9·11”事件之后的反恐战争，让美国的全球影响力从最高峰开始走下坡路，美国承担不起新一场反恐地面战争的代价。但与此同时，将打击“伊斯兰国”的重任分担给中东及欧洲伙伴并不见得是更好的选择。除去这些伙伴经济及军事实力更弱之外，其各自的地缘政治算计更使反恐合作难以形成合力。专家指出，奥巴马与伊朗达成核协议，以及开始考虑与俄罗斯进行反恐合作让沙特等逊尼派盟国十分不满，他们担心伊朗及背后的俄罗斯很可能借反恐之机构筑什叶派联盟，从而改变中东格局。

2016年将是奥巴马任期的最后一年。虽然奥巴马仍表示将争取再干大事，但专家指出，他的主要任务有三：一是确保美国经济继续复苏；二是打好反恐战；三是扶持民主党在总统选举中胜选。这三大任务实际上相互联系，如果经济再陷入衰退，或者打击“伊斯兰国”不力甚至将火烧到美国本土，就必将连累民主党角逐下届总统。当然，奥巴马还有很多诺言要完成，其中之一就是关闭关塔那摩监狱。奥巴马自2009年上任以来就承诺要关闭臭名昭著的关塔那摩监狱，但国会众多议员强烈反对，关闭计划一再被推迟。奥巴马说，2016年年初将向国会提交一份重新修改的方案，等待议员们回应。如果国会明确说“不”，再决定是否动用行政权力加速关塔那摩监狱关闭进程，包括逐步减少监狱在押人员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