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爸爸聚拢慈善大能量

在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内，被秦志刚资助的烫伤儿童张灏特意过来感谢恩人。 袁婧 摄

■本报记者 钱蓓

秦志刚是上海的慈善明星，过去18年，报道上海新闻的媒体几乎没有哪家忽略他的故事。很多媒体因此成为他的朋友和合作者，参与到他牵搭起的慈善活动。秦志刚的慈善资源网络中有为数众多的机关单位、医院、银行、酒店、社会组织、企业家、爱心人士，以及驻沪总领事夫人团（CSS）。

秦志刚不是企业家或文体明星，没有财富或名望的加持，只以一介退休职工的“草根”身份拢聚起巨大的慈善能量。是什么力量，让一名寻常不过的上海父亲成为了民间慈善活动家？

故事的开头

1997年，秦志刚15岁的女儿被诊断患有白血病。那时秦志刚只在电视剧里听说过这种疾病。骨髓移植是女儿唯一的希望，中华骨髓库上海分库只有2300多份志愿者资料，以直系亲属四分之一、陌生人万分之一的造血干细胞配对成功率来算，概率小之又小。

但是，秦志刚的女儿竟然配型成功，成为上海首个、全国第二个成功案例。作为医学“首例”，秦志刚一家成为媒体关注的对象。

下一道坎是30多万元的手术费用。秦志刚在建筑工程企业做工程预算和审计，月收入不到2000元，他太太的单位效益不好，已经办理协保，自谋出路。媒体再度出手呼吁社会伸出援手，各界善款纷纷而来，凑齐了手术费。

命运的绝情在于，给了这么多波折和惊喜，却还是带走了秦志刚的女儿。1998年8月，小姑娘病情恶化，在手术准备期间离世。

秦志刚自陈是性情温懦之人，他比妻子用了更长的时间走出失去孩子的阴影。家人的劝解和儿子的出生，终于让他摘下了墙上那幅照片。

女儿生病期间，夫妻俩加入了上海造血干细胞资料库。1999年，“上海市红十字造血干细胞捐赠志愿者俱乐部”成立，秦志刚成了首批会员。没有人比秦志刚更理解“一线生机”的意义，他成为俱乐部天然的代言人，每次活动都有媒体跟随。他常常要复述自己的故事，“到现在也不太适应，说一遍难过一遍。”

俱乐部成员向人们科普骨髓捐赠如何进行，消解人们对“抽骨吸髓”的恐惧心。配型成功的当事人身处全国各地，秦志刚买了保温箱，飞来飞去护送骨髓。时至今日，俱乐部400多名活跃会员有100多人成功配型，秦志刚一人就护送了十多次骨髓。

上海父亲

秦志刚今年64岁，退休在家，窝在家里的时间多过妻子。他说，如果没做慈善，他应该只是个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上海父亲。

2006年，秦志刚和另一名志愿者联系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想在医院做个“阳光爱心小屋”，装点些书橱、桌椅、玩具，给患儿一个休息玩耍的角落。这个提议在当时颇为新鲜，医院欣然接受。从那时起，秦志刚开始寻找自己之外的力量共同做慈善。

秦志刚提出做一面“小小心愿墙”，由医院向白血病患儿、肾病患儿征集心愿，他在俱乐部会员中发起认领，谁要篮球，谁要模型飞机，谁要毛绒玩具……70多个心愿被头一批认领者完成。

2006年年初，秦志刚被评为第二届上海“慈善之星”，同届当选“慈善之星”的还有时任德国驻沪总领事夫人凯茜，两人交换了名片。有了“小小心愿墙”后，秦志刚邀请凯茜到医院看看。凯茜很乐意，还问，驻沪总领事夫人团（CSS）正好要开会，可以请其他夫人一起去吗？

驻沪总领事夫人团的慈善活动不再是私人行为，涉及“公对公”的接待礼仪。秦志刚在夫人团和医院间协调，医院向夫人团发出公函，院长和医院的外事部门共同接待夫人团。夫人们认领了20多个心愿，此后她们和沪上医院长期往来。每任新领事到沪，上任领事夫人都会把慈善活动作为交接内容介绍给下任。秦志刚渐渐跟比利时、马来西亚、匈牙利、乌拉圭、捷克等国驻沪总领事夫人相熟。

慈善网络

遇到身患重疾的孩子，秦志刚学会了求助媒体。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他认识了得白血病的9岁女孩小乔--小乔也因为缺钱而做不起骨髓移植手术。秦志刚联系曾经采访过他的媒体，带着小乔上报、上电视，筹到十多万元善款。

小乔发高烧期间，缩在被窝里说起自己喜欢的儿童节目主持人小荷姐姐。“小荷姐姐我熟，把她请到这里来看你好吗？”秦志刚问小乔。他记得小荷到病房那晚正好是平安夜，小乔高兴极了。

小乔一直想去迪士尼，但身体状况很难允许。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之前，秦志刚决定为她圆梦。曾经通过秦志刚参与“小小心愿”的上海银行福民支行团支部，为小乔捐赠了5000元前往香港迪士尼的旅行费用。

从香港迪士尼回来，小乔做了手术。手术过后不久，正在北京送骨髓的秦志刚接到小乔妈妈的电话：“孩子昨晚走了。”秦志刚帮过的孩子难以计数，有些孩子最终离开了，“每次都遗憾，没有办法”。

秦志刚的慈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除了医院患儿，他组织资助了近百名边疆孤儿，为几十所中西部乡村小学募集物资，还助老、助贫。在秦志刚的慈善网络中流动的社会资本总量没有确数，但显见得规模庞大。

无心和有心

秦志刚是媒体常客、公众人物，不止一次当选官方评定的“慈善之星”，红十字会的优秀志愿者。这些是他获得信任的初始原因，但也许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为什么做慈善做了18年？秦志刚不知道第几次回答这样的提问，他顿一顿：“就这样过来了，想想也没什么大道理。”秦志刚说不出动机，表情是“无心”的样子。

如果翻过他事无巨细保存的材料，又会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有心人。秦志刚说，18年前人们为他女儿捐赠的善款，所有凭证他都保存着。他做慈善这么多年，凡是经手款项物资，必定留有凭证。

很多企业家做慈善喜欢通过信任的熟人而不是慈善机构进行。“我更希望他们走慈善组织、基金会那些规范流程，那样有利于保留凭证、跟踪善款走向。”秦志刚有一些企业家朋友，更愿意把三万两万元的善款直接打到他的银行账户，完全信任他的处置。秦志刚如果通过银行给受助对象汇款，必定保留汇款凭证，拍照发给捐赠者，或快递给对方；善款到达受助对象之后，他会要求受助者给捐赠者打个电话、写张收条，收条由他出资快递给捐赠者，“每做一次捐赠都要料理清楚往来账目，再麻烦也不能省”。

五年前，5岁的小张灏因为家中废弃油罐意外爆炸而被烧伤、毁容。秦志刚从电视上看到消息，想帮助小张灏恢复相貌。他找了一家民营整容医院提出慈善合作：医院无偿为小张灏做手术，秦志刚邀请上海市慈善基金会、驻沪总领事夫人团和媒体到医院参与救助仪式，以此呼吁社会关注，也增加医院的曝光度。

民营医院做公益全靠老板支持，万一老板或管理层换了怎么办？秦志刚起草了“医疗援助承诺书”，列明手术方案和详细开支，要求医院允诺不因管理层变更而中断治疗。

类似的协议秦志刚起草过很多，做工程预算出身的他有个简单的原则：“所有慈善活动，都要落到纸面。”这是秦志刚规避风险的方式，也是应承所有加之于他的社会信任的方式。

点赞人评语 他为我女儿的善款忙了一整年

我的女儿小萌得了白血病，在儿科医院就诊，因为“阳光爱心小屋”认识了秦老师，也认识了前德国驻沪总领事夫人凯茜，凯茜给我们资助了3万元费用，但是儿科医院收到的善款是3.1万元。按照财务制度，数字对不上，钱就不能划进我们的手术费。当时领事夫人已经回国，为了这件事，秦老师忙了一整年，不知道他是怎么协调下来的，后来领事夫人发来公函，全权委托秦老师处理这笔善款。小萌手术结束之后，善款还剩下2700多元，我们委托秦老师把钱捐给了贵州的孩子。

(受助儿童小萌的妈妈)

他把丧女之痛化为公益之爱

我从1998年开始报道秦志刚的故事，追踪他从事慈善的脚步。骨髓要保存在零下4℃的环境里，他最开始用的保温箱靠冰块制冷，进入飞机机舱后冰块容易化掉。后来有工程师帮忙做了变压器，接通电源之后可以确保箱体恒温。我记得秦志刚有一天深夜到机场，上飞机做电源匹配测试。在我看来，这位父亲痛失爱女之后，把父爱升华成了大爱，这种大爱成为他慈善义举的不竭动力。

(媒体人郭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