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茶话】袁鹰又出新书了
袁鹰先生
《生正逢辰》
袁鹰著
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
■丁言昭
袁鹰本来叫田钟洛,因此我们都称他为田叔叔。
在我的脑子里,田叔叔是个大诗人,小时候读过他的《丁丁游历北京》,一直想到北京去瞧瞧天安门、故宫等。1956年我考入中国福利会少年宫小伙伴艺术团的童声合唱队,唱过许许多多中外好听的歌,但是印象最深的是田叔叔作词,杜马舍夫(苏)作曲的《三毛和阿廖沙》,当时还出版了一本单行本,收了他俩五六首歌曲,封面是张乐平爷爷画的——三毛和阿廖沙互相戴红领巾。我现在还能背唱词:“一个名叫小三毛/一个叫阿廖沙/他们两人相亲相爱……”还有一首是这样的:“莫斯科有个米国华/他原来名叫米沙/北京的刘力/取了一个苏联名字阿廖沙/取外国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这个爱苏联/那个爱中国/他们成了好朋友……”
改革开放以后,田叔叔到我们家来,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心中的大诗人,笑容可掬,说话爽朗,走路大步流星,他与我父亲丁景唐相识在1946年,那时都是地下党员,为革命而奋斗。解放后,两人经常开会时见面,或互通书信,或赠书……最近,田叔叔又送了本今年3月出版的《生正逢辰》,收了近几年来的好散文,分两辑:第一辑“风云记历”,第二辑“逝水留痕”。
书中最让我感动的是最后一篇《感激上海》里的一段《濡沫相依古来稀》。说的是田叔叔“深深感激上海,让我得到一位终生厮守的伴侣”——吴芸红。
我没见过吴阿姨,但是见过照片,瘦瘦的,慈祥的脸上经常泛着笑容,好像是老师,又像个知心姐姐,给人一见如故的感觉。1946年初,吴阿姨参加地下党创办的《新少年报》,解放后担任《中国少年报》总编辑。这两份报纸,我都看过,前一份是因为研究木偶史,到图书馆寻找到的,后一份是长大后看到的,同学们都很爱读。
吴阿姨读初中时,即投身党领导下的抗日活动,是个有革命理想,很能干又很有成就,口碑很好的人。
1944年吴阿姨考入上海之江大学教育系,与田叔叔成为同班同学,我不知道两人是否一见钟情?但由于彼此志趣相投,性情相近,渐渐互相吸引,于1950年7月结成伉俪。
你可别以为大诗人的生活特别浪漫,每天花前月下,情诗绵绵,卿卿我我地腻在一起,事实上完全两样。他们结婚前,一面工作,一面教书,一面读大学,晚上还要写稿或批学生作业,空闲时间极少,根本没有时间和余钱逛公园、看电影、下馆子。由于长期从事地下工作,两人走在一起时,只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言胜有言。
“文化大革命”中,一天,田叔叔被突然关进“牛棚”,什么东西都没带,在造反派的监视下,打电话给吴阿姨,给他送衣服等。当田叔叔收到衣物,打开一看,心中一热,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你猜,他看见什么了?是四盒前门牌香烟!平时田叔叔不抽烟,吴阿姨想丈夫蹲“牛棚”,整天不是写检查,就是写“揭发材料”,这不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而是被迫的,心情肯定不好,又不能送营养品,只能让香烟来解解闷吧,这殷殷之情,切切之爱,尽在其中了。
2016年5月27日,吴阿姨离他而去,当我们得到这个不幸消息后,立刻写了封信,并派在北京工作的弟弟马上去田叔叔家探望。
田叔叔与吴阿姨濡沫相依七十年,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田叔叔说:“这短短一两千字,连‘提要’都说不上,只是简单抽象地点点题罢了。”
此文写于1999年清明节前后,朋友问田叔叔,吴阿姨是否看过?回答:“读过。”我想吴阿姨一定知道田叔叔对她有多少爱,多少情,他们俩的心粘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