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茶话】我与丁聪同姓

丁聪一九八二年为本文作者题签的萧红纪念卡

■丁言昭

以前，在报刊上看见好玩的漫画，下面署名者为“小丁”，心想这人怎么与我的名字相似，因为我进剧团当编剧后，人们称我“小丁”。后来才知道这个“小丁”，原来是我国有名的美术家——丁聪。

1980年代初，创造社元老郑伯奇三女来沪住我家。一次，出版家赵家璧请她去吃饭，我当然陪同前往。到了饭店，发现在座的有一位个子不高的前辈，赵伯伯也没介绍他是谁。饭后，这位前辈应赵伯伯之邀，给其孙子画像，他立刻拿起笔，三画两画，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头像跃出纸面，下面署名“小丁”。啊，原来他就是丁聪！

1978年起，以王观泉先生为主，在黑龙江掀起“萧红热”，波及到上海。我那时正从研究鲁迅，转到研究与鲁迅有关的女作家萧红，几年来写了一连串关于萧红的文章，还在爸爸丁景唐的帮助下，请木刻家戎戈为我刻了三幅萧红头像，又请王观泉帮忙，请王世家先生到印刷厂去，印制了萧红纪念卡。接着我四处发信，有的登门拜访，请凡是见过萧红并与之有交往的前辈，在萧红纪念卡上题签，至今已有四十来张，丁聪也在其中。

1982年年底，丁聪为我题签了萧红纪念卡，密密麻麻地差不多写满了整个卡。他写道：

1940年8月，在香港的文联同人纪念鲁迅诞辰，萧红写了一本剧本《民族魂鲁迅》，把鲁迅小说中的人物如阿Q、祥林嫂、孔乙己……都组织在内。由于当时条件所限，无法排演，由徐迟和我改编为只有几个人的哑剧。在“孔圣堂”演出时，演员找不到，临时把我推上了台（这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事后萧红还来后台与我握手一番。此四十余年前旧事，现应丁言昭同志之嘱，记此存念。

萧红是1940年1月到香港，穿着打扮颇有点欧化风韵，有时穿她最喜欢的那件盘着金色花边的枣红色绒长旗袍，有时穿浅色西装，看到她的人，都觉得萧红显得又年轻又美丽，变得温和而平静。她到香港后，参加了一系列社会活动。

鲁迅生于1881年9月25日，农历八月初三。1940年鲁迅虚岁六十岁，实足才五十九岁，但按照中国人习惯，逢九算大生日。香港文协等好几个单位发起举行纪念活动，这是香港的一大盛举。白天，萧红讲了鲁迅的生平，晚上，演出一台丰富的节目，光是戏剧，就有田汉编的《阿Q正传》、鲁迅写的《过客》，还有就是哑剧《民族魂鲁迅》。鲁迅由银行职员张宗祜扮演，张正宇给他化妆。

《民族魂鲁迅》原来是一个四幕剧，前后出场的达三十多人，经过丁聪和徐迟的修改，才能演出，丁聪和徐迟的功劳大大的，徐迟“记得萧红闪着满意的泪花向我们表示高兴。我们得到了安慰。”

丁聪在1982年年底就为我写好了，可是等到1983年2月25日才寄出。原来他去翻拍了一张非常珍贵的照片，是1948年在香港浅水湾萧红墓前，他与夏衍及其女儿沈宁、阳翰笙、周而复、叶以群、曹禺、白杨、张瑞芳、吴祖光、张骏祥的合影，影中人现在只有沈宁在世，已有八十多岁了。前一阵我刚与她通了电话。

丁聪在信中说：“很抱歉，因为等一张翻拍的照片，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我想你也许会有兴趣搜集这张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的，可惜技术不佳，太模糊了，聊胜于无吧！”接着谈了自己的近况，说：“这两年画了一些画，都是应付约稿之作，眼高手低，惭愧！年将七十，再不画没有时间了，所以也顾不得献丑了。”

看了信，我感到前辈对我们的爱护，那么忙的工作中，还记得为我翻拍照片，问我“也许会有兴趣搜集”这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我当然有兴趣！信写于2月25日，26日寄到，27日我就回信，内容就是感谢，大概还谈了自己最近在干什么……

我永远会记得这位与我同姓的——丁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