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人生若只如初见

2017-04-03信息快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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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

 

[美]伊迪丝·华顿著

 

吴其尧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刘蔚

究竟是那部由好莱坞影帝丹尼尔·戴·刘易斯和米歇尔·菲佛主演的电影《纯真年代》让原著小说走进了中国读者的视野,还是小说《纯真年代》为电影的成功打下了厚实的基础?这也许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之类的问题。但不容忽视的是,美国作家伊迪丝·华顿凭借192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纯真年代》获得了普利策奖。而好莱坞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为了将其改编为电影,足足花了七年时间来研读原著小说;又用两年时间做导演前的准备工作。可见《纯真年代》在这位好莱坞大导演心目中具有何等的地位与魅力。

《纯真年代》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法国生活的艾伦·奥兰斯卡伯爵夫人由于丈夫在外寻花问柳导致感情破裂,独自回到故乡纽约,希望疗治心灵的创伤。在艾伦回来后的舞会上,表妹梅的未婚夫、律师纽兰·阿切尔看见自己青葱岁月的梦中情人,不禁心生波澜。为了抑制自己的情感,他当众宣布了自己与梅订婚的消息。然而,在帮助艾伦办理离婚手续的过程中,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多,阿切尔对艾伦的感情不断升温,终于向她大胆表白。艾伦也喜欢阿切尔,但为了不伤害善良纯洁的表妹,她还是理智地拒绝了阿切尔的求爱。她准备重回巴黎,以不辜负“善待我的人”……二十六年后,阿切尔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妻子梅在照料小儿子时罹患传染性肺炎猝然离世。大儿子达拉斯陪着阿切尔来到巴黎旅行,并告诉父亲,要陪伴他去看望奥兰斯卡伯爵夫人。阿切尔愣住了,达拉斯说这是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于是,达拉斯带着父亲来到荣军院附近那个幽静的街区,向艾伦居住的那幢楼走去……

表面上看,这是一部描述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纽约上流社会一段三角恋情的小说,有些老套。然而,小说中大量的细节描写和细腻的人物心理刻画,却是电影难以呈现的,因而传达出的内涵要丰富得多。阿切尔之所以爱上艾伦,源于两人的情趣相投,灵犀相通。阿切尔“在智识与艺术方面明显超过纽约的贵胄精英,他恐怕比他们中任何人都更为博览而勤思”。艾伦同样倾心于艺术和文学,她喜欢听歌剧、看画展,会去欣赏小提琴大师萨拉沙蒂的演奏;“她的客厅里(通常被认为是‘不宜’有书的地方)就随处放了不少书,尽管主要是小说作品,但一些陌生的名字——保罗·布尔热、于斯曼和龚古尔兄弟——却引起了阿切尔的兴趣”。高雅的趣味,加之人生沧桑的磨炼使她“身上散发的神秘而威严的美,顾盼间流露的毫不做作的沉着”所体现出的高度的教养和自觉的力量,以及区别于浮华而浅薄的上流社会的高贵特质,却是阿切尔的未婚妻梅所缺乏的。梅虽然美丽善良,但她的天真,或者说单调的个性、贫乏的趣味,无法给他的生活带来激情和心灵的满足。她正慢慢地变成她母亲那样的贤妻良母,言行举止符合上流社会的道德规范。阿切尔非常明白,一旦结婚,他就陷入了上流社会那个狭窄的小圈子,像长辈那样沉入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的浮华生活。这正是他心有不甘之处,也是艾伦吸引他的思想基础。

然而,艾伦独立的个性、高雅的趣味,对于势利虚伪的纽约上流社会来说,注定是个异数。她对纽约人的时髦观不以为然,“时髦!你们很在意这个吗?为什么不创造自己的时尚?”她虽然生活在贵族圈,但回到纽约,却不介意住到平民区,会主动为邻居家受伤的孩子包扎伤口,去被上流社会人士所不屑的平民家欣赏家庭音乐会,去看望破产的、声誉欠佳的银行家的妻子。这些,显然跟以金钱、门第为标准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而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子一旦想结束自己失败的婚姻,发出 “我要自由,我要彻底抹掉过去”的心声时,更是被上流社会视为离经叛道。阿切尔母亲的一番话——“像奥兰斯卡伯爵夫人这样生活在贵族圈的人,应该帮助我们维持阶层差异,而不是无视它”,说得非常露骨。注重门第、保守虚伪的上流社会的家庭观念,是横亘在阿切尔与艾伦之间难以跨越的障碍。就像艾伦对他的伤心之语:“我们只有远隔天涯才能近在咫尺,才能是我们自己。”

《纯真年代》中有几处场景描写,极具画面感和镜头感,让人回味,也让人情不自禁地为阿切尔与艾伦凄美而无望的爱情所打动,也为电影的改编留下了足够的空间。阿切尔来到海边,在山坡上望着凉亭,他看见艾伦就站在那里,便暗中许愿,如果艾伦能够在帆船绕过灯塔前回头,就奔过去永远和她在一起。但是“直到船尾和小岛最远处那块礁石之间的宽阔水面闪动起来,那凉亭里的人影依然一动不动”,阿切尔希望中的奇迹并没有发生。出乎阿切尔意料的是,艾伦其实知道他在眺望,在等待。但为了不破坏阿切尔的生活,不伤害善良的表妹梅,她只能忍痛不回头。小说的结尾,大儿子达拉斯陪着阿切尔来到巴黎艾伦居住的那幢楼前,但他只是让达拉斯上去,自己则坐到了楼前的长椅上,陷入了沉思。他想象着她也许靠着火炉坐在沙发一角,身后的桌上杜鹃花正在怒放。他忽然感到自己坐在这里比上楼去更真实,因为他害怕失去最后一丝力量。过了好久,一道灯光从窗子透出,一名男仆走上阳台,拉起遮篷,关好百叶窗。于是,“纽兰·阿切尔仿佛看到了久等的信号,慢慢站起身,独自朝旅馆走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阿切尔与艾伦刻骨铭心的爱情,也许只存在于相见不如怀念的美好中。但婚姻的本质、社会的严酷往往成为爱情的终结者,却是生活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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