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后土耳其走向的三重看点
17日,在土耳其首都安卡拉,修宪支持者挥舞旗帜庆祝。新华社发
土耳其修宪公投以支持总统制告终,总统埃尔多安赢得胜利。对于这次公投结果,可以从三个方面探讨。
首先需要了解举行公投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众多分析认为,公投是埃尔多安谋求揽权的举措,因为公投获胜可使他有机会继续掌权至2029年。这不无道理,但并非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土耳其发展遭遇瓶颈,国内动荡因素增加,民众需要一个强势政府,埃尔多安想借民意继续掌权。但问题是,土耳其今后发展能否清除所谓“黄金发展期”所埋下的隐患?
埃尔多安执政期间,土耳其经济取得令人瞩目的进步,但存在三个隐患。一是经济学家所说的“无就业增长”。自上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前十年,土耳其非农经济增速较快,但同期失业率却保持高位,失业大军占10%左右,青年失业率尤高。二是通货膨胀居高不下,从2012年到2016年5年间,土耳其通胀率平均保持在7.5%左右;今年3月,通胀率更是高达11.3%,为2012年以来最高水平。为平衡预算赤字,政府向国外融资,由于外币升值,水涨船高的外债加剧了通胀带来的压力。三是所谓“傍桅杆政策”受挫。近20多年来,土耳其视欧洲为经济航船的“桅杆”,一直为加入欧盟而追随欧洲模式。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欧盟自身困难重重,与欧盟捆绑的政策由此在土耳其广受质疑。在这三个隐患作用下,土耳其去年经济增长为2.5%,远低于政府4.5%的目标,穆迪评级把土耳其主权债务定为“垃圾级”。
第二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公投结果能否消除土国内分歧。埃尔多安是一位魅力型领导人,在中下层民众中拥有较高的支持率。他推动公投是因为相信能以较大比率赢得公投。而如今略高于51%的结果使他颇为失望,对他打击最大的是伊斯坦布尔民众投了反对票。上世纪90年代,埃尔多安曾在伊斯坦布尔担任市长,他一直认为这里的民众是他的忠实追随者。英国智库“查塔姆研究所”研究员法迪?哈库拉认为,受挫伊斯坦布尔使埃尔多安失去了一个政治基地,是公投“惨胜”的显著标志。
“惨胜”的另一标志是,以共和人民党和人民民主党为代表的主要反对派拒不承认投票结果。他们声称,有一批选票未盖正式印章却仍被记入为有效投票,而另有投票者无法在没有他人注视的情况下自主投票,两党因此坚决要求公投委员会宣布投票结果无效。针对反对派质疑,埃尔多安再次展现其强硬作风,一方面讽刺反对派要求“太迟了”,另一方面授权副总理宣布,将去年7月因未遂政变实施的紧急状态续延三个月。
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多为右翼民族主义者、穆斯林群体和农民,反对者多为教育背景良好的城市世俗主义人群、左翼人士和亲西方人士,两股势力目前形同水火。埃尔多安如能在两股势力之间寻求一条中间道路,则其重振经济计划有可能顺利实施:倘若依仗总统制一味对反对派实施高压、尤其是利用宗教势力来压制世俗力量,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土耳其今后的对外关系如何演变也引人关注。一言以蔽之,埃尔多安很可能延续目前外交的态势,即在其北约成员的基础上,与“上合组织”和“二十国集团”增进合作,并在中东、尤其是叙利亚问题上展示其地区大国地位和影响力。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利用北约维护自身安全,利用新兴大国、新兴组织提升经济实力,在安全有保障、经济获提升的基础上实现其中东超级大国的梦想。
但正如国内存在不确定因素一样,埃尔多安的外交“三套车”在国际车道上同样会遇岔道,这集中表现在土耳其在美俄叙利亚角力时的“站队”表现。土耳其本是俄罗斯贸易伙伴,但在击落沿叙利亚一侧飞行的俄罗斯军机后,两国关系大为倒退,经济往来冻结。待到土耳其因未遂政变而对美国耿耿于怀后,埃尔多安又与俄罗斯重新走近、在叙利亚问题上的立场向俄罗斯靠拢。最近,特朗普在叙利亚投下59枚巡航导弹后又把土耳其拉回原点,普京和埃尔多安憧憬的经济合作新领域顿时成了未知数。这段经历充分说明,对埃尔多安来说,与美国军事结盟的重要性远超与俄罗斯经济合作;同时也说明,把自己绑在美国战车上的国家很难实现自主外交,这一点在欧洲对待伊朗核问题上、韩国对待“萨德”部署问题上同样尽显无遗。
文/唐见端 (作者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智库理事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