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开邦冲突令缅甸内外交困

宋清润

8月25日以来，缅甸西部若开邦爆发多次罗兴亚人武装分子暴力袭击警察哨所的事件，军队和警察随后与武装分子发生激烈交火，迄今已经造成包括军警、武装分子和平民在内的百余人死亡。这是21世纪以来若开邦发生的最激烈的罗兴亚人武装分子与军警的武装冲突事件。缅甸国务资政昂山素季协调内政部、国防部、边境事务部等部门协调应对。其实，若开邦的各种暴力事件近年来一直不断。2012年，当地发生佛教徒和罗兴亚人的严重流血冲突，在随后几年，仰光、内比都、勃固、掸邦、曼德勒等多个地区也爆发多次佛教徒和穆斯林的流血冲突，造成数百人死伤和大量财产损毁。去年10月，若开邦也曾发生过恐怖分子袭击军队的事件，造成20多人死亡。

若开邦缘何成为缅甸教派冲突的火药桶?　最根本的原因是佛教徒和罗兴亚人　(穆斯林)　的理念与利益冲突。缅甸85%以上的居民是佛教徒，若开邦的若开族就是佛教徒，他们认为自己是本国土生土长、长期居住的人，而罗兴亚人是来自孟加拉国等国的外国人，在缅甸与本土的佛教徒争夺国家资源，争夺就业机会等等。很多佛教徒认为，不能给予罗兴亚人以国籍，不能让他们在教育、医疗、就业、养老等方面享有和佛教徒一样的待遇。但罗兴亚人认为，他们也在缅甸若开邦等地生活了很久，应该获得国民地位，但现实情况是，他们基本没有国籍，生活贫困，甚至沦为难民，很多人逃往马来西亚、印尼、孟加拉国等国。总之，佛教徒与罗兴亚人的宗教理念差异很大，在现实利益上冲突很尖锐，矛盾冲突经常是“一点就着”。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8月底的这轮冲突中，罗兴亚人称受到军警侵害，指责政府军在缅甸和孟加拉国边境射杀逃亡的罗兴亚人，而缅甸官方则指责罗兴亚人极端武装分子烧毁民居、威胁平民生命财产安全、威胁国家安全，指责这些极端人士是“恐怖分子”，称发动袭击的“若开罗兴亚救赎军”是恐怖组织。

笔者不敢妄言孰是孰非，但若开邦冲突这个严峻的现实情况，对缅甸内政外交将产生复杂的影响。一是若开邦当地的安全堪忧，发展更是堪忧。若开邦本来就是缅甸第二穷邦，长期发展落后，落后就意味着就业机会少、社会福利少，当地人可分配的社会资源少，这也是当地佛教徒和罗兴亚人抢夺机会和资源的重要原因。如果当地很富裕，也许大家就不用那么激烈地争抢了，矛盾就会少些。而今，乱局此起彼伏，当地经济发展不起来，而外国人很少敢去若开邦投资创业，若开邦已经陷入“越穷越乱、越乱越穷”的恶性循环之中，不同教派和族群之间的矛盾更难解决。而且，若开邦的佛教徒和罗兴亚人冲突未来仍可能会蔓延到缅甸其他地区，影响各地的稳定与发展。

二是，民盟政府推动的民族和解进程也会受到较大影响。昂山素季和民盟政府认为，只有实现民族和解与稳定，国家才会发展好。因此，昂山素季主抓民族和解事务。一方面，昂山素季推动政府、军队与20多支少数民族地方武装和谈，举行了两次旨在推动和解的“21世纪彬龙会议”，但掸邦、克钦邦等地的战火仍未平息。另一方面，昂山素季邀请安南出任若开邦事务顾问委员会主席，安南刚在8月23日向缅甸总统提交了调查报告，24日还开了发布会，缅甸政府24日晚表示将成立一个新的部级协调委员会，会考虑实施调查报告中关于改善罗兴亚人权益的建议。结果25日凌晨，罗兴亚极端分子就发动对军警的袭击。这就等于昂山素季和民盟政府在处理民族和解事务方面，还没摁下葫芦却又起了瓢，民盟政府需要“两线作战”。若开邦的事务现在成了国家头等大事，政府和军队暂时没有多少精力去处理与少数民族地方武装的和谈进程了，前面已经取得的一些成绩恐会大打折扣。估计短期之内，这两个问题都较难解决好。

三是，若开邦局势动荡已经成为缅甸国家形象的污点，若开邦的人权问题已经成为缅甸与孟加拉国以及西方、联合国不断争吵的关键议题。若开邦局势紧张，缅甸与这些国家和组织的关系也会持续不好，这对缅甸外交的影响非常大。缅甸认为若开邦事务是内政，昂山素季和民盟政府反对外部干涉若开邦事务，不仅是政府，连缅甸很多百姓、媒体也不满美欧、联合国、印尼、马来西亚等插手若开邦事务。缅甸政府和很多民众认为，外部势力不明就里，而且主要是施压缅甸当局给予罗兴亚人更多待遇，而没有顾及佛教徒的感受和利益诉求，是在“拉偏架”。近年来，缅甸与西方、联合国、东盟部分国家、孟加拉国等在罗兴亚人问题上不断争吵，部分缅甸极端佛教人士还曾经袭击过西方驻若开邦的机构。联合国要派人权特使赴若开邦调查，缅甸对此非常恼怒，并公开反驳联合国人权特使关于若开邦人权状况的结论。昂山素季还公开表示，若开邦不存在“种族清洗”的状况。无论缅甸政府如何辩解，西方、联合国、东盟部分国家依然认为若开邦存在严重的人权问题。这会影响西方对缅甸的投资和援助。而且，印尼、马来西亚的穆斯林极端人士对缅甸政府的仇恨较深，多次威胁要袭击缅甸驻当地的使馆，安全问题曾迫使昂山素季去年底取消了对印尼的访问。若开邦问题已经成为严重影响缅甸与西方、联合国和印尼、马来西亚、孟加拉国以及伊斯兰世界联盟等国家和组织的问题。

缅甸如果多地存在冲突，不稳定，民族工业发展环境不好，吸引外资的环境也不会好，国家发展就难以顺畅。缅甸人均　GDP　目前大约只有1300美元，贫困问题又是社会治安不好、族群和教派矛盾尖锐的重要原因。希望缅甸能尽快走出这个怪圈，走上和谐、稳定、发展之路。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