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勇士牌香烟和“迓”着的烟纸店(图)

一边看柜台上摆放的老物件，一边听刘玉兰回忆早年间的往事，不知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那台老式挂钟再次敲响，发出沉闷的回音。

刘玉兰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铺在了桌子上。

仔细一看，不是纸片，而是她收藏的一叠香烟壳，大部分都是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上海卷烟厂生产的老牌子香烟。

■过去的香烟壳

其中有0.08元一包的生产牌，0.13一包的勇士牌，0.17元一包的浦江牌，0.28元一包的飞马牌，0.22元一包的劳动牌，0.33元一包的青鸟牌，0.62元一包的凤凰牌等等。

不过要说起这香烟壳子里的讲究，可不是一句好看就概括得了的。

从烟草进入中国社会开始，到现在的几百年间，烟草与人民大众的社会生活，相互交织影响，逐渐形成了底蕴深厚的烟草文化。比如卷烟烟标，卷烟广告画，卷烟画片等。

这一个个香烟壳子上，每一种不同类型的烟标都反映着当时那个社会时期的生活环境与时代背景。

■以领导画像为包装的铁制烟盒和火柴盒

在一些高档的香烟盒子里，还会放着一张香烟画片（以前也叫作香烟牌子），一般都是成套的，以山水画，人物画像等为主题，具有艺术观赏性和收藏性。

■人物画像类的香烟牌子

据了解，这在当时是带动香烟销售的一种手段，用集齐整套香烟牌子，来吸引顾客购买香烟。

“这些香烟牌子中，我印象最深的是勇士牌说起这个牌子的香烟，就让我想起那时候的烟纸店，那个时候抽这种烟的人。”刘玉兰说。

勇士牌香烟是上海卷烟厂生产的最低端品牌之一，使用筛选下来的比较低等的烟叶制成的一种低品质香烟。每包只卖0.13元。

刘玉兰一直很纳闷，勇士这个香烟壳上并没有武松，张飞等勇士画像，抽的人又都是社会底层的劳苦大众，但不知为何偏偏起了这么“威武雄壮”的名字。

“小时候我父亲这一辈中，大多是抽这种低端烟的，烟瘾上来时，常常你来我往。偶尔也看到过想豁胖但又囊中羞涩的人，在高档烟盒子里装上低端香烟，挂羊头卖狗肉，碰上这种情况，基本上烟友也做到头了，谁也不愿意和一个穷的不纯粹的人交往啊。”

那个时候，凑一块儿抽烟就是一种人际交流。

“我父亲的烟瘾很大，每天要抽一包勇士牌，每个月奉献给卷烟厂的费用就是四元钱，基本上耗费了一个孩子半个月的生活开支。”

刘玉兰回忆，小时候每天要给父亲买烟，所以对遍布在居民区和马路边的烟纸店印象深刻：六到七平方大小，只有一个人的转身，空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就像滑稽戏里说的：“牙刷牙膏香肥皂，卫生草纸电灯泡，阿司匹林橡皮膏”。这几句顺口溜稍微有些岁数的上海人应该不会陌生。

过去的辰光，在上海的大小马路、长短弄堂里曾经“迓”着成百上千家个烟纸店。

多数烟纸店出售的货物，以香烟、火柴、肥皂、草纸为主，或者你可以称它们为烟纸店的“四大金刚”。

稍微大一点的烟纸店，还能买零食，买邮票信封，买铅笔橡皮等等，基本解决了居民的日常所需。

■早前的烟纸店里堆满了瓶瓶罐罐的零食，糖果

“烟纸店一般是前店后家，夫妻老婆经营从早开到晚三百六十五天无休，我记得老家许昌路茭白园路路口的那家小烟纸店，还装了一个公共电话，买完东西顺手打个电话，实在方便得很。”

在刘玉兰的记忆中，烟纸店是一个有温度的地方，不仅方便了人们的生活，还有一种情感的寄托，看到它就能闻到油烟的气息，就像看到了家一样充满了亲切美好。

的确，烟纸店对于过去的上海，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它依赖于上海本土文化，不仅满足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需求，在一定程度上也满足了人们的情感需求。

在小小的烟纸店里，顾客与店主，顾客与顾客之间往往熟识，彼此分享着家长里短和生活琐事，而这一切，便构成了最令人怀念的烟火气。

■过去的烟纸店和现在的烟酒店

小时候刘玉兰个子很矮，刚够柜面高，买烟时会稚声稚气的说一声：“买包勇士牌香烟”。老板娘就会一边乐呵呵地接过钱，一边转身拿包香烟给她。

“拿上烟后，我一路小跑回家，把烟递到父亲的手上，他马上拆掉包装，拿出火柴点燃后猛吸一口，那神情就像蝴蝶采蜜般沉醉。”

刘玉兰回忆起半个世纪之前上海滩，抽低端烟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大部分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头百姓，从事一些体力耗费大的职业，比如三轮车夫，工厂里的力工等。这些壮年男人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担，压力大的时候，就需要有刺激和麻痹神经的妙物来解压，所以经济条件差烟瘾还大的人，只能从牙缝里省出一点钱，去买包低价烟犒劳一下自己。

“他们也知道每天烧掉的，是自己的口粮。抽一包生产牌等于吃掉了一顿早餐（一副大饼油条），抽一包勇士牌香烟等于吃掉了一顿午餐（一碗半阳春面）。但抽烟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无法省下的仅有的一点奢侈了。”

到了改革开放以后，物质条件充裕了，人们收入水平提高了，相应卷烟公司的产品也随之换代升级，像勇士牌、生产牌那些低价香烟大部分都不生产了，取而代之的是红双喜，上海，牡丹，中华，熊猫等中高档香烟。

■中高档香烟

那些隐藏在城市角落的烟纸店，也被各种形式的便利店，超市等取代。

过去那种便民的，赋予生活情感的，弥漫着上海生活气息的烟纸店，也已荡然无存了。

而那些抽吸低价烟的老人也渐渐的离开了人间，尚存人世的，大都到了风烛残年。

她父亲那一辈正是共和国成立之初的建设大军，是那个时代大部分家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也是孩子眼中最了不起，也最崇拜的人。

“他们不是人生的赢家，有的还过得相当窘迫。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勇士呢？”

勇士牌的故事讲完了。关于烟草文化，烟标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如果想了解更多，比如关于烟具的演化，烟草的种植与生产，以及名人与烟草的故事等，周到君推荐大家可以中国烟草博物馆，就在上海卷烟厂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