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姐弟从大凉山到福建的五千里团圆路
这是2月5日拍摄的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尔吉村一隅。新华社记者 王迪 摄
12岁的彝族女孩曲木伍呷和弟弟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父母了。她在四川凉山的一所小学里读三年级,而父母在相隔五千里之外福建的一家鞋厂打工。
今年春节,曲木伍呷的父母因为工作繁忙,没法回来过年。幸运的是,在新华社客户端春运期间举办的“送留守儿童进城与父母过年”活动中,曲木伍呷和弟弟王建勇通过征集入选。两个孩子将第一次走出四川凉山,前往五千里外的福建和父母团聚。
在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记者见到了曲木伍呷。她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梳理整齐的马尾辫。同时,她也有一双黑黢黢的粗糙的手,和年龄极不相称。
2月6日,在成都火车北站,曲木伍呷和弟弟刚下火车,准备前往机场。新华社记者 王迪 摄
“校长告诉老师,我弟弟的老师告诉我爸爸,爸爸知道了马上给奶奶打电话,然后奶奶告诉我们。我一听到就开心激动,晚上都睡不好,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见到爸爸妈妈。”回忆起知道这个消息的过程,曲木伍呷连珠炮似地向记者说。
曲木伍呷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彝族农村家庭,在四个孩子里排名老大。她所在的村庄叫尔吉村,当地人靠种核桃、花椒、玉米和土豆为生,收入微薄。
从半山腰的尔吉村走到最近的公路,需要大概一个小时。为了在条件更好的县城小学读书,父亲给孩子们在城里租了一个小房间,平时奶奶在那里照看他们。到了周末,曲木伍呷还要带着弟弟上山干农活。记者见到她的那天,她正背着一捆一米多长的干柴,在陡峭的山路上一步一步吃力地走着。
背柴,做饭,锄地,收玉米、土豆、花椒……经年繁重的劳动,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不该属于12岁这个年纪的沧桑。
曲木伍呷说,最害怕的是有时候一个人在家,她那时候最想爸爸妈妈。
据民政部统计,截至2016年底,像曲木伍呷这样的孩子在中国超过900万。他们的父母或者双双外出务工,或者一人外出打工而另一方没有监护能力,他们被称为“留守儿童”。
临出发前一天,奶奶海来伍牛给姐弟俩买了新衣服和运动鞋。当天,他俩还穿上了彝族特色的黑底花边外套。奶奶特意挑了今年挂的一大块腊肉和一捆香肠,让姐弟俩捎给父母。
2月5日,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尔吉村,曲木伍呷的奶奶在打包腊肉和香肠,让姐弟俩捎给父母。新华社记者 王迪 摄
“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了,我也想他们。”奶奶擦了擦眼睛。
她想起弟弟王建勇给妈妈打电话的一次场景。男孩唱着“好想妈妈,好想妈妈”,电话的另一头母亲开始啜泣。母亲也唱了几句,然后告诉孩子,“妈妈过年回不来,只能等到明年了”。
在山路的一个大转弯处,奶奶急匆匆地追过来,喊住了曲木伍呷。原来,她给姐弟俩准备了一瓶晕车药,还塞给她一百块钱,叫她路上买点喜欢吃的。
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离开县城。他们将会经历第一次坐火车、坐地铁、坐飞机,甚至也是第一次坐自动扶梯。
“我以为坐火车会像人走路一样,一晃一晃的,结果坐起来挺稳的。”在登上火车后,曲木伍呷告诉记者。
夜幕中,除了对面偶尔驶来的列车,车窗外并没有其他风景,但姐弟俩坐在窗边兴奋地看了至少十几分钟。曲木伍呷的弟弟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但看得出他的兴奋劲:他扒着火车窗户看风景,在地铁站的自动扶梯上差点滑了一跤,还在机场大厅的光滑地面上“溜冰”。
在候机大厅,曲木伍呷和弟弟眺望着一架飞机,问记者:“这里面能坐多少人?”“你跟弟弟两个班的同学都装得下。”她睁大眼睛,惊叹了一声。
历经步行、火车、地铁、飞机、汽车等交通方式,整整25个小时后,姐弟俩终于抵达了终点——福建晋江市的一家鞋厂。他们的父母来的时候,花费的要数倍于这个时间:为了省钱,他们只能坐火车完成这两千多公里的迁徙。
工厂里充斥着浓浓的橡胶味和机器的轰鸣声。曲木伍呷的爸爸妈妈在生产塑料拖鞋的流水线上工作,一天工作12个小时、一个月30天,两人加起来的月工资只有五千多元。
在从车间走向工厂大门的时候,爸爸妈妈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小跑着冲向孩子。
2月6日,在一家位于福建泉州和厦门交界的鞋厂,曲木伍呷姐弟和父母团聚。新华社记者 王迪 摄
“啊呀……”妈妈惊喜地叫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曲木伍呷的套头帽翻上来,把女儿的头罩住,怕她被冷风吹着。“开心吗?”“开心!”
爸爸一把从背后搂住儿子,一手搂着脖子,一手开始抹去眼角的泪花。他说,今年打算11月份就回老家了。这一次爸爸妈妈就留在孩子身边,不再出来打工了。
来源:新华社中国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