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桂松：茅盾致张仲实佚信写作时间考

▲茅盾致张仲实信

拙文《生死与共的日子——从茅盾致张仲实的一封佚信说起》在今年2月12日《读书周报》刊发后，有读者问，这封茅盾致张仲实的佚信写于何时？希望给以具体考证。为此，笔者专门请教张仲实的公子张复先生，因该信是张复在编《张仲实文集》时披露的，黄山书社新版《茅盾全集》尚未收入。张复认为，该信应是上世纪50年代所写，约于1950年至1952年间，具体是哪年，有待进一步考证。

茅盾这封写于5月16日的信，是告诉张仲实，被盛世才杀害的杜重远先生，其遗孀侯御之女士生活遇到困难，希望通过老朋友让侯御之的大弟侯健存去上海一趟，问张仲实“此事能帮忙否？”

杜重远是茅盾和张仲实在新疆时的患难之交。1944年杜重远遇害，侯御之遭到盛世才的迫害，后离疆回沪，全家贫病交加，无奈之下只得写信向丈夫的老朋友求助。信中“殷殷询及”张仲实，所以茅盾让张仲实一起帮忙。此时，张仲实正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具体负责中苏友协总会日常事务和主编《中苏友好》杂志。但在张仲实的年谱史料和他的文章中，未记录此事，所以从张仲实的文字中，无法知道茅盾是哪年写这封信的。

杜重远（1898—1944），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著名爱国民主人士，当年东北最大的瓷业企业家。1935年，杜重远因轰动中外的“新生事件”遭国民党逮捕入狱，鲁迅等人为此向当局提出抗议。此时，杜重远开始接触马列主义，积极响应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

作为张学良的挚友，杜重远与张学良、杨虎城秘密共商促蒋抗日救国大计，成为改变中国命运的“西安事变”的最初推动者。他还是中国共产党的忠实朋友，与周恩来等人有着深厚友谊，曾在《抗战》三日刊上介绍周恩来、徐向前等人的生平和言论，为宣传中共的抗日主张作出过积极贡献。

赴新疆办教育后，杜重远聘请茅盾、张仲实、萨空了等人任职新疆学院，请赵丹等人赴疆从事文化工作。满腔热情光明磊落的杜重远，却被盛世才残忍地杀害在迪化（今乌鲁木齐）。

杜夫人侯御之（1912—1998），当年颇低调，却是大才女。她8岁小学毕业，18岁大学毕业，22岁获法学博士学位，懂7国语言，是我国著名法学家、第一个法学博士。“九一八”事变后，侯御之毅然决然放弃在日本的优厚待遇，回国参加抗日救亡活动。

1933年3月25日，侯御之与杜重远结婚。1944年杜重远遇害后，侯御之及其子女被盛世才关进新疆当地的结核病院，以此全家染上肺病而失去健康。抗战胜利后，侯御之历尽艰难回到上海，过着贫病交加的生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侯御之给时任文化部长的沈雁冰写信，诉说家庭困难。

茅盾写信给张仲实之前，已将侯御之来信转递沈钧儒和胡愈之。他俩也是杜重远的老朋友，感情深厚。杜与沈等民主人士还同为救国会领导人。当年，杜重远被盛世才软禁期间，沈钧儒和茅盾、黄炎培等人在重庆联名给盛世才发电报，要求将杜重远送回重庆，遭到拒绝。1944年杜重远遇害，时任大法官的沈钧儒持侯御之为控告杀人凶手盛世才致杜月笙的信，曾与黄炎培商量如何控告盛世才杀人枉法事。沈钧儒还多次主持纪念杜重远的活动。

以沈钧儒、胡愈之与杜重远的深厚情谊，两人获茅盾转递信件后当有所行动。据张复先生提供的线索和茅盾转信的时间，笔者查阅时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长的沈钧儒在1950年五六月的活动日程，沈日理万机非常忙碌，5月中旬始，高院开始清理历史积案，沈钧儒动员部署；全国政协开始讨论刑法的起草，沈钧儒参加；还要参加北京市民盟盟员大会等。5月25日至6月3日，沈钧儒和王明、李六如以及苏联专家赴天津视察司法工作，又去唐山等地视察。6月3日自津返京，5日白天，沈钧儒处理其兄沈保儒去世发唁电等家务事，晚上与阎宝航、徐寿轩、胡愈之、萨空了，同时约了侯御之的大弟侯建存，共同商量侯御之的生活问题，决定成立救助基金保管委员会。6月18日，在全国政协一届二次会议期间，沈钧儒又约潘汉年、茅盾、张仲实等人，商谈杜重远遗属基金保管问题。

因此，从沈钧儒的工作安排与茅盾转去侯御之信件的时间来看，茅盾写给张仲实的信，应是1950年5月16日。这也符合张复先生的判断。

1950年9月24日，沈钧儒率中央慰问团赴疆，专程到迪化（今乌鲁木齐）郊区凭吊被盛世才杀害的烈士毛泽民、陈潭秋、杜重远并献花，表示怀念和敬意。1952年2月24日，8月14日、15日，沈钧儒又多次与阎宝航、胡愈之等杜重远的老友共商侯御之及其子女的生活问题。这是后话。

茅盾致张仲实的佚信，是他与张仲实、杜重远在新疆结下友谊的见证。考证其写信年代，对以后增补茅盾书信集不无意义。

作者：钟桂松   编辑：朱自奋  责任编辑：薛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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