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尔雅的贵族不喜暴力,大到为人处世,小到餐桌礼仪,都要彰显出得体的风范;而张扬暴力的,多是游离在既得利益者群体之外的人物。他们张扬暴力,目的各异。如张保民,他的暴力是他证明自己“在场”的手段,是面对命运的殊死一搏。
如《红高粱》的余占鳌等人,张扬暴力,一来是为民族大义,二来,则是人宣示自己的自然属性;
还有《攻壳机动队》《银翼杀手》里的暴力,则集中表现在对技术与权力规训的不满,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自觉反思。
《暴裂无声》的昌万年,忻钰坤要呈现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恶棍,他走在违法边缘,但他也有温度,资助贫困学校、失手杀死孩童后于心不忍,都体现出昌万年人性中善的一面。但是,随着自己在违法的道路上越陷越深,昌万年的恶是注定要占上风的,他不得不用一件错事掩盖另一件错事,影片中,“漆黑的洞穴”就是对昌万年这类人的一种隐喻,“你在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最终,昌万年被深渊所吞噬。
昌万年有点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汤姆,从蛮荒野性的西部晋升到穿金戴银的东部,发家致富后自我认同为一个新贵,但骨子里仍去不掉蛮横的气息。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西部”是一个被赋予蛮荒、原始与神话气息的地理坐标,而“东部”象征着文明、绅士、新兴、繁荣。尽管汤姆更认同东部,且自居统治地位,但他暴力、野蛮,“他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教训人似的轻蔑口吻,即使对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如此。”“只是因为我比你们更强壮,更男人。”汤姆自己也许不愿承认,但他是一个暗含西部气质的人,他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东部人,他只是个迁徙者。而如我们所知,盖茨比同样是一个迁徙者,他出身贫寒,只是为了争取黛西,通过贩卖禁酒等手段暴富,从而接近黛西,却最终被汤姆设计陷害,一死了之。所以,《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这出悲剧,是西部人的内部倾轧,先来者排挤后到者,文明世界玩的还是丛林法则。
《暴裂无声》亦然,只不过西部变成了北方矿业小镇,绿灯幻梦则转为“求子而不得”的悲歌。
忻钰坤把张保民这类人所有的愤怒、不解、无奈与希望,都托付在“暴裂”与“无声”当中,一如他很喜欢的《杀人回忆》里,被逼到绝望边缘的警探,也只能通过“打”和“沉默”来传递他们的情绪。张保民打得越狠,越说明他的无力,他这么能打,却最终连自己孩子的遗体都要不回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奈。虽然昌万年最终被绳之以法,但张保民一家的痛苦,只能用时间来消化,消失于无声之中。
作者:宗城
编辑:李硕 张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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