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船只与升起的太阳 ——听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演绎德奥之声
10月21日晚,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进行了第四场演出,与前几场以拉威尔为主的曲目选择不同,21日是清一色的德奥系:瓦格纳的《黎恩济》序曲、《漂泊的荷兰人》序曲和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
2018年琉森音乐节的主题是“童年”(Childhood),这套曲目也隐含着这条线索。萧伯纳曾说:“童年时代是生命不断再生过程中的一个阶梯,人类就是在这种不断再生过程中永远生存下去的。”童年代表着成长,也意味着蜕变。瓦格纳的《黎恩济》与《漂泊的荷兰人》同属早期作品,当时的瓦格纳欠了一屁股债,在流离之中艰难生存,甚至为了生计而变卖作品,其伟大的歌剧理想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文。首演于1842年的《黎恩济》是瓦格纳的成名之作,其法国大歌剧的样式非常符合听众口味,但仅隔一年即1843年,瓦格纳就通过《漂泊的荷兰人》对前一部作品进行了否定,其中“主导动机”的使用与哲学化的命题暗示了他以后的创作道路,处在创作早期的瓦格纳就显示了超强的自我否定与探索精神,荷兰人似乎是瓦格纳自身的写照,被“诅咒”的艺术家终将获得救赎,在涅槃中重生。布鲁克纳则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曲家,写作《第七交响曲》时他已经六十岁,但他还保持着虔诚的宗教信仰与质朴的音乐气质,这样的纯真在成人世界里难能可贵,而《第七交响曲》也成为布鲁克纳的成名之作,即便评论家汉斯立克将这部作品形容为“不自然、膨胀、病态和堕落”,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听众对它的喜爱,这种迟来的荣光也给作曲家带来了极大的鼓励,大器晚成的言外之意便是厚积薄发。
可以足不出“沪”欣赏到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的演出真是人生乐事,里卡尔多·夏伊率领的这支“梦之队”可谓集结了世界各地一流乐团的演奏家,其中中提琴首席Wolfram Christ曾是柏林爱乐的中提琴声部的首席,他从阿巴多时代就加入了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二提琴首席Korbinian Altenberger是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首席,足以看出这支队伍有多么强大的阵容。
《黎恩济》序曲开头号声一响,就验证了这支乐团的实力,其中渐入淡出的弧线式力度让人觉得一切都如梦一场;高把位的弦乐深邃有力地奏出黎恩济为人民所唱的祷歌,乐队演奏出的这个颂歌主题像黑洞一样抓人;军乐主题第一次出现时的闲庭信步直至最后的胜利凯旋,然而歌剧的结局却是主人公们一起奔赴火海的幻灭。《漂泊的荷兰人》序曲一开始乐队犹如炸弹一般显示了强大的爆发力,荷兰人的主题被铜管强有力的奏出,这是命运的诅咒还是荷兰人的寻觅?暴风雨的猛烈、海浪的撞击、命运的警钟……这些描绘性的场景都被夏伊细致刻画,他挥洒自如的指挥风格足以镇压全场。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四个乐章加起来超过一小时,这样的时长足以撑起一场音乐会,值得一提的是夏伊对第二乐章的处理,这个被视作“葬礼音乐”的慢半乐章与瓦格纳的逝世有关,作为瓦格纳的信徒布鲁克纳在其中注入了哀思与缅怀,而夏伊却没有刻意强调其中的悲痛,他展现出的是一种节制的凝重,弦乐交织下隐藏着巨大的张力,这是至高无上的敬畏还是勇往直前的气度?2014年阿巴多猝然离世,琉森音乐节音乐总监的位置便悬置起来,直到2016年夏伊上任,夏伊在斯卡拉歌剧院曾是阿巴多的助理指挥,阿巴多之于夏伊既是师长也是伯乐,这样的情感似乎全凝聚在了这一乐章之中。
音乐会期间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夏伊在指挥《漂泊荷兰人》序曲时指挥棒掉了,这是指挥家太过投入?据说第一场期间指挥棒也两次从指挥家手中掉落,有人因此戏称他为“棒飞飞”,我想除了“指挥棒飞了”主要还是“棒得飞起来”的褒奖之意。
荷兰人的船沉了,但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大师已然故去,但艺术精神将继续传承。
作者:刘青
编辑:王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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