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开店，为什么要读长冈贤明？
《D&DEPARTMENT开店术》[日]
长冈贤明 著 郭台晏 王淑仪 译
浦睿文化公司
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长冈贤明的书，我先遇到的，是《开店术——开间有人气的传递想法的二手商店》。被这本书逗引出想要读一读的念头，是因为其副标题中的关键词：二手商店。当“断舍离”甚嚣尘上的时候，这个日本人却斜刺里杀出来，反其道地宣称，可以开一间二手商店来善待旧东西。依据“成王败寇”的竞争法则，长冈贤明的二手商店一定成功了才会有这样一本书。未读书前的这个假设，让我想到了电影《小城之春》。
1948年，导演费穆拍摄的《小城之春》，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原因不少，最重要的，恐怕是他用电影镜头将新旧社会交替之际，人生看似尘埃落定的主人公心里的激荡，诗意、含蓄地表现了出来。
2002年，第五代导演田壮壮再度将费穆的旧故事搬上银幕，说是向费穆的致敬之作，故事情节几乎不走样地拷贝了1948年版的《小城之春》。但是，田壮壮的自况，还是道出了他拍摄一部“二手”电影时隐藏的野心：“《小城之春》的故事发生在抗战刚刚结束的年代，旧版的《小城之春》拍摄于40年代，属于近距离的观望和讲述。而我的重拍是在2001年，我已感觉不到那个年代了。所以，大家表现人物故事以及年代的远近距离是不同的，在手法上自然会有差别。”言下之意，田壮壮拍摄的《小城之春》，是用旧瓶装了新酒，田壮壮在他的《小城之春》里融入了自己的思考。
那么，开二手商店的长冈贤明，有着田壮壮一样的野心咯？如是，他们的不同就在于，承载田壮壮想法的，是电影《小城之春》，长冈贤明则要将自己的思考体现于陈列在他商店里的那些二手商品上。
《长冈贤明的思考》[日]
长冈贤明 著 许建明 译
浦睿文化公司
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
我翻开书，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
正在流行的“断舍离”中的舍，是怠惰于思考的人轻慢物质的做法。在长冈贤明的思想里，只有坏东西没有旧东西。他觉得，设计师乃至使用者只要打上自己关于这件旧物思考过程的痕迹，快要被喜新厌旧的我们舍弃的东西，就会绽放出新颜，就像2002年上映的彩色电影《小城之春》，故事还是费穆的故事，但谁又能否认那是田壮壮的作品？
将收集来的旧东西，按照一个设计师的想法进行整理、布展，是长冈贤明的开店术。具体而微，长冈贤明的开店术中，最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现场看一看的，是他的一项名叫“60VISION”的策划。
众所周知，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日本经济真正腾飞，是从1956年开始的，这是一个特别合适的时间点。“1960年代真是全世界好设计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是日本战后复兴告一段落、正开始要以缜密思考的设计来丰富生活内容的时代。不只是追求量产、热销，制造商、消费者以及推动好设计运动的政府单位都有‘优良设计’的观念”（《开店术》第三十五页），长冈贤明的言外之意，就是1960年代的日本制造出了不少设计精良的产品，只是40年过去了，它们蒙尘纳垢变成了旧货而被拥有者舍弃。我们想象一下，假如长冈贤明像我们司空见惯的旧货店老板那样，把穿街走巷收来的旧货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他的商店里，还说什么“60VISION”，恐怕开在东京的第一家D&D也早已易主了吧？
事实是，东京的D&D越来越兴旺。随后，长冈贤明又在富山、京都、福冈等地开了数家直营店，还在北海道、静冈、山梨、鹿儿岛等地开了加盟店。D&D之所以能有这样傲人的“战绩”，就因为长冈贤明别出心裁的开店术：一方面着手贩售这些已停产的1960年代家具及食器的中古货，另一方面也向这些产品的制造商提案，请对方考虑合作生产复刻版，一同回到企业创业初期的原点，重新审视品牌的价值。可见，长冈贤明不是简简单单地把旧东西拿回D&D搁在货架上等待买主，“开间有人气的传递想法的二手商店”这个很长的副标题里，中心词是“传递想法”。由于二手商店老板长冈贤明在旧物里加入了设计师长冈贤明的思考结果，吸引了多家企业来参加的“60VISION”非常成功。
那么，遍布在《开店术》里的长冈贤明的智慧火花，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长冈贤明的思考》里。将长冈贤明从2000年到2005年在路上、在店里、在设计室乃至在家中休息时思考的吉光片羽结集成书，就是《长冈贤明的思考》，它让我们读到了作者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想法变成能够传递出去的智慧的：
2000年，东京的D&D已经开业，不久便步入正轨。就算这样，长冈贤明的思考也没有停止过。他没有让陆续开出的D&D直营店、加盟店复刻东京店的模式，而是努力让每一家店将当地的个性以某种调性传递到全国，记录了这个过程的“长冈贤明的思考”，难道只适用于开店的人吗？
被影视剧引用频率最高的古典音乐曲目，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如好莱坞的《时光倒流七十年》、日剧的《交响情人梦》、韩剧的《密会》等。我们仅看曲名就能猜出，那不是拉赫玛尼诺夫的原创。这部从帕格尼尼的原曲中获得灵感的作品，能够成为古典音乐中最优美的旋律之一，是因为拉赫玛尼诺夫在其中倾注了自己的情怀——一个俄罗斯贵族经历着急剧变化的世界格局时内心的不知所措和痛楚。
可见，鄙夷二手旧物，是懒人轻率的舍弃。善于思考的人，总能找到推陈出新的路径。
作者：吴玫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蒋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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