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更多邬达克创造才华飞翔的舞台
今年是建筑师邬达克来到上海100周年,这为刚刚开幕的第四届“上海邬达克建筑遗产文化月”赋予了更加丰富的意义。为期近一个月的文化月将以“回望历史、开放融合”为主题,依托邬达克留下的众多建筑以及关于他本人的传奇经历,展开包括城市记忆艺术展在内的多个活动。
在上海的土地上,建筑设计的多样性是由中外设计师共同完成的,而邬达克正是其中重要的一位。在旅居上海的29年里,他设计完成了一百多处建筑,其中逾三分之一成为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如果说建筑不仅关乎技艺,更关乎文化,那么以今天的视角来检视这位来自欧洲、成名于上海的建筑师,留给我们的遗产就绝不只是建筑本身。
这座城市,星星点点,到处回响着他留下的声音
建筑学界普遍认为,邬达克并不能完全代表近代上海建筑的所有成就。这个观点没错,认识到这一点,才能理性分析他的意义和价值。
邬达克的特别之处,首先在于其作品分布和形态的广泛性与多样性。在上海,转角遇到邬达克,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表述。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曾经在今年年中策划了“致敬邬达克·‘一带一路’畅想”中国上海美术家画作展,他这样对记者感慨:“这座城市,星星点点,到处回响着他留下的声音。”
风格多样是邬达克在建筑设计上的最大特点。看看他在上海留下的建筑:既有住宅、医院,也有教堂、别墅,既有商会大楼,也有剧场影院,风格上则涵盖了从欧洲文艺复兴到现代装饰主义的不同样式。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建筑作品深刻地融入了上海的文化记忆,成为上海城市历史的有形载体。
比如他的代表作之一国际饭店,在长达半个世纪里都是“上海最高楼”,一度还是“远东第一高楼”,其楼顶的旗杆中心位置还被作为上海城市测绘的零坐标。比如最初被命名为“诺曼底公寓”的武康大楼,孙道临王文娟夫妇就住在这栋大楼后来加盖的四楼里,赵丹、王人美、上官云珠、秦怡、郑君里等电影明星都曾在这里生活过。更不用说大光明电影院,曾经连续11年占据全国票房第一的位置,还是亚洲第一座宽银幕电影院和亚洲第一座立体声电影院,并且在国内首开先河地引进了“译意风”同声翻译耳机设备,著名影星卢燕曾是第一代“译意风”小姐;而他为爱国实业家刘鸿生的胞弟刘吉生设计的花园洋房,后来成为上海作协所在地,几十年里留下了多少文坛名家的风雅往事。
从这个意义上看,邬达克和当时活跃于上海的一大批国内外建筑师一起,构筑了上海留存至今的建筑样态和建筑文化。贝聿铭的这句评价可谓贴切:“他的建筑过去是,现在依然是上海城市轮廓线上的一抹亮色。”
上海成为今天的上海,正是因为接纳了无数像邬达克这样的人
更重要的是,邬达克的成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上海何以成为今天的上海。
关于邬达克来到上海之前的经历,现在已经广为人知:出生于建筑世家,毕业于匈牙利皇家圣约瑟夫理工学院建筑系,在一战中被俄军俘虏关押于西伯利亚集中营,从转移战俘的列车上跳车逃亡,一路经过哈尔滨来到上海。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邬达克只留下了两处建筑,一处在他家乡、今位于斯洛伐克境内的班斯特·比斯特里察附近的森林里,是一座小小的教堂;一处在美国加州,这是他离开上海之后定居的地方,他在那里设计了自己的住所。
也就是说,那些让他蜚声国际的作品,都在上海。
一个原因当然是,从25岁到54岁,他创作力最旺盛的阶段是在上海度过的。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历史学者苏智良说,邬达克来到上海时,正逢上海进入开埠之后的第一个高速发展时期,房地产业与建筑业的勃兴,为邬达克提供了施展才华的巨大空间。彼时的上海,已经与巴黎、纽约、伦敦并列为世界四大都市,而他多元的风格,正好契合了上海成长为世界城市的时代需求和中西文化交融的审美意识。
大光明电影院旧照。据介绍,这是邬达克本人于上世纪30年代拍摄。
在毛时安看来,当邬达克逃亡到上海,这座城市不仅给了他扎根的机会和学以致用的舞台,更是包容了他的各种奇思妙想。比如国际饭店,在第二、三层和14层以巨型圆角玻璃镶贴,这种在当时尚无先例的玻璃幕墙,营造了一种强烈的通透感和现代感。再比如刘吉生住宅,作为主人送给爱妻40岁的生日礼物,庭院里处处充满爱的气息,特别是中轴线上的普绪赫喷泉,是整座庭院的灵魂。事实上,用普绪赫的故事来设计一个庭院一直是邬达克的梦想,庭院中的很多设计灵感都来自莱顿的画作《普绪赫洗浴》,可见他为此准备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放手一试的机会。
苏智良用“彼此成就”来形容邬达克和上海这座城市的关系。而上海有今天的样貌和气质,正是因为接纳了无数像邬达克这样的人。毛时安则说,背靠长江、面向大海的区位优势,使得上海形成了文化上的独特品格:开放、包容、创新。开放,就是采纳各种陌生新鲜异质的优秀文化;包容,就是给各种不同类型的文化存在和生长的空间;创新,就是立足我们生活的城市,消化吸收多元文化的形态和养分,最终形成属于自己的、富有中国特色鲜明个性并以这种个性特色为世界接受的新的文化。这也正是海派文化的精髓所在。“今天,当整个世界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重新定位、重新出发的上海会有更强烈更广阔的文化需求。我们需要为更多有创造力的、类似邬达克这样有才华的‘文化飘泊者’提供一种归宿般的故土感,一个飞翔才华的大舞台。”
也许,这是我们在今天纪念邬达克的最重要的意义。
作者:邵岭
编辑:王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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