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盈的灵魂，乘着一辆会飞的自行车

▲李学勤先生与工作团队一起释读清华简（清华大学供图）

2019年2月28日上午10时，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古文字学家、古文献学家、教育家李学勤先生遗体告别仪式，在北京八宝山殡仪馆东礼堂举行。

当86岁的他向人间作最后一瞥、转身向天堂飞去的时候，他轻盈的灵魂，或许乘着一辆会飞的自行车。

2008年夏，一批战国竹简入藏清华大学，成为后来轰动学界的清华简。在清华简清洗、整理期间，李学勤先生总是骑辆自行车，从清华园荷清苑的居所骑到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上班。

2016年7月23日，他83岁，已经2年没有碰自行车。这天，记者去拜访他，他说起骑车：“容庚（古文字学家）骑到80岁，我打破了他的纪录，骑到了81岁。我想一直骑下去的，可后来家人不让我骑了。也有道理，年纪大了，反应慢了，我不撞人家，人家可能撞到我啊。”

当时他刚刚做完腹部一个小手术，正在恢复当中，身体尚健，走路不用拐杖，谈兴甚浓，与记者畅聊了一个多小时。除了聊清华简（记者已另行撰写《惊世清华简》一文http://wenhui.whb.cn/zhuzhan/jjl/20190224/244110.html），还有如下两个主要的话题：

一、历史学者有责任纠正被贬低的中国古代文明

他说：“秦代以前的2000多年是中华五千年文明的上半段，秦以后2000多年是下半段。大众视野里所熟知的大多是秦以后的历史脉络，这不等于是把中华文明‘腰斩’了吗？我们又怎么知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李学勤最早在1980年就提出“重新评价中国古代文明”。他认为，中国古代文明的历史，过去因为西方国家的种种偏见，被贬低了。“更好地把中国文明发展的历史说明出来，对那些贬低的中国古代文明加以纠正，这是我们历史学者的责任。”

以往的通史，先秦史的体量一般不超过20%，但在李学勤主编的“细讲中国历史丛书”里，先秦部分却将夏、殷商、西周、春秋、战国单独成册，在全套12册中，占了大约40%的篇幅。

年代久远的夏朝只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了若隐若现的帆影，为呈现文明源头的模样，“细讲中国历史丛书”中《夏史》的撰稿者郭泳的办法是：将考古、传说、文献三方结合互相印证。

李学勤一直相信：古史传说中肯定有着历史的素地。他认为：“传说就是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是历史不可或缺的部分。”

李学勤在各类演讲中，常喜欢分享一个故事，我们今天不妨来重温一下：在欧洲考古学上有一位先驱人物，叫亨利·时里曼，他从小就爱念当时人都认为完全是神话的《荷马史诗》，但事实上《奥德赛》也有很多历史的成分，譬如大家都知道的特洛伊战争就不完全是神话，但当时没有人相信特洛伊战争这个传说。可是，时里曼从小就认为这里一定有真实的内容，长大之后，他经商成功，做了百万富翁之后，马上转入考古，用他自己的钱到特洛伊这个地方进行发掘，他在这里发掘的结果轰动了全世界。到今天为止，我们都认为这是现代考古学创立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二、有必要将中国古代文明作为学科来建设

作为“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首席科学家，李学勤意识到在对中国古代文明的研究中各学科协作的重要性，比如历史学、考古学、文献学、古文字学、历史地理学、天文学和测年技术学……如果只掌握其中一种学问，单枪匹马就想研究中国古代文明是走不远的，有必要将中国古代文明作为学科来建设。

他说，以前考古学专业是设在历史系的，可现在，考古学院是考古学院，历史学院是历史学院。他感叹道：“学考古的人不太看书，学古书的人看不懂考古报告。这需要更好沟通加强。现在有没有一个平台，对这个各自为政做一些改善，让这个学科（指中国古代文明学科）比较好地开展起来。”

作者：江胜信
编辑：江胜信
责任编辑：朱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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