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ings:
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这魔幻的一年,终于只剩两个多星期了。
很多人都说,这一年可真是啥也没干,却每天都在见证历史。
连日本一年一度的银发川柳大赛里,都留下了专属于今年的印记。
除了行动不便、夫妻离心等传统的主题之外,又多了一个疫情的话题:
“老太婆自制的口罩,
让我快不能呼吸。”
——星野透 82岁
“想试试居家办公,
但是,
我没有工作。”
——小畑和裕 73岁
但即便如此,还是要忍不住自嘲一下:
“入手了一块墓地,
可以俯瞰女子高中。”
——甲斐凉一 66岁
“拍了遗照,
但是因为笑得太用力,
没被采用。”
——神谷泉 50岁
每次读日本老人的诗,我总是觉得心酸又想笑。原来生活的心碎,并不会因为你老了就放过你。
但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诗一样,好像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不抱怨、不卖苦。可以惨,但不能绝望。
不管遇到了什么,他们都有让生活重新乐呵起来的能力。
日本老人为什么会热衷于写川柳呢?
一位已经写了 400 多篇的老奶奶回答说:
“写这些能让我的心情变好。感觉自己笑得也越来越多了。”
中国老人都在为下一代操心到生命最后一刻,日本老人却更在意自己的心情。
当了大半辈子社畜,还完了房贷,带大了孩子。
好不容易到晚年了,谁也别想让他们帮忙带孙子。
人生只剩一点暮春,每一秒都得快乐。
小时候没干尽兴的事,老了也得接着干。
90 多岁的医生爷爷喜欢爬树,每天坚持亲自修剪松枝,顺便呼吸一下高处的空气。
“做自己喜欢的是就是长寿的秘诀。”
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攥在手里。
就算它是是一座山。
72 岁的佐藤爷爷,太喜欢富士山了,就自己在家后面盖了一座。
高 11 米,宽 20 米,山前有水池,山上有烟雾。
“连我自己都觉得牛!”
想得到的关注,也要从头开始,好好博一把。
在冲绳小岛上,40 多位平均年龄 84 岁的奶奶,就圆了一把自己的女团梦。
有完整的研修生和毕业制度,还模仿 AKB48,给自己取了个团名,叫:
KBG84。
在小岛上唱出了名气后,被邀请到东京参加节目,虽然快一百岁了,但还是:
“觉得自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更要花时间和珍贵的朋友在一起。
在日本街头,就经常能看到一群人在跳霹雳舞。
不是年轻人,而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们穿着皮衣,梳着飞机头。动作有模有样,举手投足里都还是热血的昭和范儿。
比起天天催我穿秋裤喝热水的爷爷奶奶,
我可真是太想和这样的日本老人交朋友了。
我还有一个感觉,日本老人如此快乐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就是他们并不太把年龄当成界限。
放弃掉那种多少岁要做多少事的框架和标准后,明显活得自由多了。
90 岁的森滨子奶奶,60 岁的时候才开始迷上打游戏。
每天 8 小时,硬是把自己打成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世界上最年长的游戏博主”。
“这么有意思的游戏,如果只有小孩能玩,那可太浪费了。”
想学的技能,也不管七老八十了,随时能学。
Masako奶奶 81 岁开始学编程。最开始只是为了帮助别的老年人学习使用数码产品,后来却越来越感兴趣。
她发现市面上没有老年人能玩的手机游戏,也没有年轻人关心老年人想玩什么。
她就自己开发了一个给传统人偶举办宴会的游戏。风靡全日本,堪称老年版“模拟人生”。
“我就是很喜欢玩有趣的东西。”
而年轻时没完成的心愿,更要在老了之后尽情去做。
106 岁的笹本恒子,年轻时曾是一位摄影师,拍过 50 年代的艺妓学校、原子弹轰炸后的广岛、前往南极的观测船。
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日本经济衰退,杂志社大量倒闭。
笹本恒子只能放弃摄影,转行做了别的工作。
直到 71 岁时,才重新拿起相机。
“没什么原因,就是还想要拍照。”
她花了 6 年时间周游日本,采访、拍摄了近 100 位明治时代的女性们,还办了摄影展。
“要学什么、要做什么工作,和年龄没关系吧?
我 71 岁才回归摄影师的工作,也没人质疑我的年纪嘛。”
这一拍,就是三十多年。
97 岁时,笹本恒子出版了一本新书:
《好奇心旺盛的女孩,今年 97 岁》。
其实只要还有好奇心,100 岁也不过是第五个 20 岁而已。
日本老人甚至比我们更懂爱。
20 多岁谈恋爱时,要考虑学历、户口、房产、车牌,但 80 多岁再谈恋爱时,只要有爱就可以了。
柴田丰奶奶就曾写过这样的诗句:
“即使是九十八岁,
我也还要恋爱,
还要做梦,
还要想乘上那天边的云 。”
她还给这首诗取了一个浪漫的名字,叫《秘密》。
而那些在养老院谈恋爱的老人,和在大学里谈恋爱的你没什么区别。
穿上好看的衣服,戴上珍珠项链,在食堂里吃顿饭,就足够甜蜜了。
年轻时的爱情为了结果,但老人的爱情,就是奔着结束去的。
我要爱你到生命的尽头,都不算是什么很重的承诺。
106 岁的笹本恒子就在 86 岁时陷入过一段爱情。
那年她一人在法国南部旅行,遇到了法国雕塑家查尔斯。
并没有那种书里面写的那种“老房子着火”的感觉,两人只是淡淡的,通过书信往来,交流心意。
96 岁时,笹本恒子决定在信里诚实地面对这段感情,她随信寄出一份写有“I love you”的圣诞卡。
结果寄出没多久,就得到了查尔斯去世的消息。
恒子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否收到了自己的消息,但她并没有被打倒,马上收拾好心情投入到接下来的生活里去。
生命尽头就在眼前时,任何的失去和结束都不再可惜。
还能品尝一把爱的滋味,就已经赚到了。
就像知名浪子北野武那样。
跟妻子分居多年,一直没离婚,直到 72 岁这年遇到情人。
拼了命地离婚,把所有钱都给了老婆,净身出户。
结果情人也跑了,自己落了个一无所有。
但回头看那为爱离婚的一股莽劲儿,像极了他 70 岁写的纯爱小说的宣传语一样:
“想要这样恋爱,哪怕一生只有一次”。
说实话,做这篇稿子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的轻快。
一方面是因为日本老人真的都太有意思了。
街头采访和新闻报道里,到处都是张嘴就是金句的宝藏老人。
另一方面,我也真的很替他们开心。
因为这麻烦的一生,他们终于快走完了,还走得很好很开心。
前不久我看到了一条新闻:
#日本百岁老人首超8万人#
我算了一下,今年百岁的老人出生于 1920 年,正好在一战结束后的婴儿潮中出生。
他们人生的一百年,经历了二战、冷战、日本经济的腾飞,还有泡沫的破灭。
时代的每一朵小浪花,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可能是一场海啸。
但爷爷奶奶们,即便一路被巨浪裹挟,但还是平安地抵达了终点。
92 岁才开始写诗的柴田丰奶奶,东京空袭时,就曾在废墟中逃难。所以更加珍惜晚年的幸福。
她把这份心情写进了诗里:
“你不要唉声叹气地,
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微风和阳光,
并不偏心。”
最后还要加上一句:
“你看看我,
也有过伤心往事,
可我依然觉得,
活着很值得珍惜。”
经历了充满麻烦的一生后,终于走到了生命的边缘,死亡好像也就没那么沉重了。
很多老人会在诗里调侃死亡:
“去拍遗照,
结果因为笑的太用力,
没被采用。”
“以前要反复确认还有没有感情,
现在要反复确认还有没有呼吸。”
还有老人会提前安排自己的死亡。
76 岁的蒲利子奶奶,就提前为自己办好了后事:
定好了遗照、遗嘱、法号、墓地,处理了房产,还邀请了35人来参加自己的告别会。
虽然是告别的仪式,但完全没有悲伤的氛围,反而借此机会,跟很多重要的人表达了感谢。
“能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很幸福了。”
我是一个年龄焦虑很严重的人,焦虑已经 26 岁了,焦虑未来的时间不多了,焦虑别人跑得比我快了,焦虑自己还是一事无成……
但每次看到日本老人的故事和诗,我的这种焦虑都少一点。
仿佛有一对慈眉善目的爷爷奶奶站在你面前,笑着说:
人生那么长,虽然麻烦,但所有事都很新鲜,
慢慢体会,好好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