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间，同一幢楼，
四楼发生命案；
五楼又起火灾。
案情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这一切究竟是谁干的？
五楼大火
1999年3月20日深夜，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夜色中的休宁县城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突然，一条黑影闪到县物资大楼下，沿着大楼西侧堆砌的砖块爬上二楼，而后从楼梯窗口，顺下水道攀上三楼，撬开窗户钢筋后，猫进了财务室……半个止小时后，黑影又窜至五楼，将县旧城改造拆迁办设在此层的办公室门全部撬开，一番行窃后，将办公室内所有文件档案资料连同桌椅、被子、衣物等堆在一起，划亮了手中的火柴……
21日零时十五分，110报警台接到群众报警：物资大楼五楼着火了。与此同时，119火警也骤然响起。县公安局政委吴端芳、刑警大队长施冬九、巡警大队长吴红龙和几名侦技人员也赶赴现场。
半个小时后大火被扑灭。由于线路被烧，一时无法进行勘查，便采取了紧急处置措施，封锁了现场。
21日上午，刑侦、消防部门的勘查表明：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县拆迁办所有档案资料被烧光，近80平方米的办公室被烧得乌七八黑，直接经济损失达4万余元。
县委书记汪建设在听取情况汇报后，明确指示公安局：内紧外松，速破此案。
▲侦查人员勘查案件现场
在芜湖开会的县公安局长徐顺林，会议一结束，便匆匆赶回县城。他感到此案关系重大，绝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因为县拆迁办负责黄山商贸城的筹建工作，拆迁任务重，时间紧，这次大火必然要延误此项工作。曾获全国优秀刑警队长的他，凭直觉感到这次大火是冲着县拆迁办来的。不迅速破案，就无法向县委、县政府交代，无法向全县人民交代。
案发在县物资大楼。又是物资大楼！六年前发生在物资大楼的一桩凶杀案又浮现在徐局长的眼前……
四楼女尸
说起这桩凶杀案，县城的居民几乎记忆犹新。1993年8月24日晚10时许，县物资综合商场的负责人陈多燕在该楼四层宿舍被杀。由于案发时间尚早，所处地段繁华、喧闹，所以，人们很难想象此时会发生人命案。案发时有人还亲眼目击了陈和一个男的在走廊上“吵架”，而后男的用棍棒一类的东西打了陈。大楼及附近熟悉陈的居民都知道陈有一男友在屯溪。目击者及楼下值班的人都没在意，以为是夫妻“吵架”，就没去多管闲事。直到第二天上班，人们才发现陈横尸走廊，面目全非，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陈是淮南市人，毕业于省物资学校，时年24岁。她是为了爱情为了男友而放弃回淮南工作自愿到黄山来的。颇有才华和能力的她不甘碌碌无为，承包管理了只有三名临时工且自负盈亏的物资商场。陈待人热情大方，有着北方人的豁达。大街上的人说，你只要到她的商场里购过一次物，下次见面，她都会给你一个笑容。陈的男友工作忙碌，不是经常回休宁，有时晚上陈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只能听听音乐看看书。当时整幢大楼，就只有陈一个人寓居于此。
陈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目击的人们顿然醒悟过来，但始终也描述不清那男的面目。大街上传说沸沸扬扬，猜测最多的就是“陈的男友变心杀了她”。舆论的压力使得每一位参战民警心头窝着一团火。
当时市县两级的刑侦部门都将主要精力放在这起凶杀案的侦破上。在绝对排除流窜作案的前提下，围绕陈恋爱关系、情仇恩怨、社会关系、业务来往等方面进行了全方位、地毯式的排查。自然，陈的男友也列入了重点审查的行列。专案民警北上淮南，南进江西，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浙江陈的业务网上跑了个来回。最终一条条有价值的线索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被一一否定了。时间的延长给侦破工作带来了更大的难度，而案情也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一段时间内人们茶余饭后只谈陈被杀的事情，各种猜测不免都带有指责：难道公安局是吃干饭的？
然而使每位专案民警忘不了的却是陈的家属那一双双流泪而又充满祈望的眼睛，一种负疚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暗下决心，一定要侦破此案，除非脱下这身警服。
玩火自焚
时间一晃6年了。徐局长看了看表，已是夜里9点了，他匆匆在排档上买了点吃的，就赶回办公室。
21日晚10时，多警种参战的“321”专案组成立。
22日，在专案动员大会上，明确了案件的侦查方向是此次拆迁户，共185户、600余人。局党委委员分片包干，确定了“周密侦查，组不漏户，户不漏人，人人过筛”的工作方针。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专案民警顶着寒风细雨，走街串户，摸排调查。副局长金伟大病初愈，仍亲自找人谈话，制作笔录；杨建洪已是50多岁的老民警了，那天为了查证核实一重点嫌疑人，带队冒雨爬山行程二十余华里，回到局里已是深夜12点多了；民警吴顺来的女儿那几天都是托付在隔壁的阿婆家习字、玩耍。
然而，调查摸排工作并非一帆风顺。有些拆迁户由于不能很好领会拆迁的意义，对上门民警轻则不理，重则恶语相骂，这无形中加大了摸排工作的难度。但为了案件，专案民警始终笑脸相陪，晓之以理。委屈对他们来说已算不了什么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摸排的范围越来越集中在海阳镇分散农户那一片。20多户共80人，必须彻底查清20日晚每人的行踪情况，其工作量是巨大的。
深谙侦查学的都知道，“三分破案，七分现场”。侦技人员在摸排的同时，加大了对现场勘查工作的力度，金朝阳、沈阳硬是将自己封闭在现场内达20多个小时，提取了重要的痕迹物证，为侦破全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3日、24日，各组汇报摸排情况，提出重点嫌疑人，进一步加大排查力度，但收效甚微。
▲县五大班子领导正在听取案情汇报
依照“认定有依据、否定有理由”的排查思路，一个又一个嫌疑人都被排除了，案件毫无新的进展。难道侦查方向有问题吗?案件似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3月25日晚，根据案情，局领导及时调整工作部署，再次召开动员会，决定以刑警大队为侦破主体，专案专办，专案民警再鼓干劲，决心“挖地三尺”也要破获此案。大家经过认真细致地分析，认为侦查方向没有问题，“鱼就在网中”。
27日，拆迁户王永祥被纳入侦查视线。
王永祥，男，42岁，无业。家住海阳镇萝宁街189-1号，住家紧挨物资大楼西侧。调查表明：案发当晚，王自述在家中看电视到10点钟睡觉，直至听到救火声才起床。其妻春节后外出打工，家中只有一个4岁小女孩，无人印证其说是否属实。同时，拆迁办的调查情况表明，王对这次拆迁工作十分不满，说拆迁给其带来上万元的损失。
刑警们决定对其进行技术排查。
中午，振奋人心的时刻来了。经侦技人员初步鉴定，王永祥为重大作案嫌疑人。为慎重起见，大队长施冬九在布置好跟踪盯梢王水祥的任务后，带领技人员前往市局刑警支队作进一步鉴定核实。
下午5时30分，依法传唤王水样审讯室内，王水祥显得很自如他将4岁的小女儿抱在手上，不时地笑笑，或来回走动，以放松情绪他的头发很乱，瘦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很茫然对审讯人员所提出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他说当晚他一直都在看休宁电视台的节目，但他怎么也说不清电视的内容。徐局长特意安排了两名女民警帮王祥看护小孩，而王水样很快便忘记了自己女儿在什么地方，他只是极力地辩解当晚他确实是看电视的，以至于他的家人到公安局里来找他，大声吵闹并追问为什么要找王谈话，他都熟视无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种种迹象表明，作案人就是王永祥。
如何突破王的心理防线呢?为防止意外，审讯人员叫王永祥掏出身上携带的一切物品。王永祥迟疑了一下，便将身上的一串钥匙及钱物等掏了出来。审讯人员觉得王的身上似乎还有物品没有掏清。在一番追问下，王从衣服兜里的漏缝底摸出了6枚钥匙。经辨认，这6枚钥匙是这次被撬现场内的物品。对这6枚钥匙，王一直苦苦想了几个小时，之后才说是大火后的第二天上午9时在大楼西侧自己的宅基地里捡到的。事实证明，王水在撒谎，21日8时侦技人员已对现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勘查，王的宅基地也在勘查范围内，却没发现钥匙，更何况21日摸排人员已找过王谈话，王却没有提供这一情况。
28日，刑警们依法对王的住所进行了搜查，从其厨房的隔板顶上搜出现场被窃的电源插座、笔记本、钢卷尺等数十件物品。同时专案人员针对王陈述的20号观看休宁台电视内容，查阅了电视台的节目，发现王供述的情节全属18号19号的节目镜头。铁证如山！王祥在说谎。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永祥也越发显得坐立不安。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政策攻势下，28日晚7时，王永祥交代了自己因对拆迁工作不满，而携带刨花、板皮等物，在行窃后放火烧毁县拆迁办的犯罪经过。他原以为，烧掉了所有资料就不能拆迁了。谁知他是在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凶手现形
在审讯过程中，审讯人员问王永:“物资大楼你去过几次?”王永祥嘴硬心虚地说:“从前没去过，就这一次。”他在交代完放火作案的全过程后，并未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反而显得心情十分沉重，并不时地询问审讯人员将如何处罚他。凭经验，这里边一定有鬼。同时案件调查也表明，在王家搜查出的物品中，有些物品是拆迁办前两次被窃的。既然已交代了放火作案的过程，为何却不肯将偷窃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作彻底交代呢，他果真只去过大楼一次吗?审讯人员并未急于惊动他。
其实，就在王水祥被列为重点嫌疑审查时，局长徐顺林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3·21”放火案的侦破已是胜券在握了，对于他来讲，最关心的是6年前发生在该大楼的那桩血案。
29日，徐顺林局长指示调出93·8·24”案卷材料。对照王永祥交代放火作案的过程，发现在作案手法上有相似之处，这恐怕不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29日下午5时，局三楼会议室。徐局长召集专案人员召开“诸葛亮会”，对两案进行分析。会议决定，组成一个精干的审讯班子，连夜对王永祥进行再度突审。
审讯室里，一阵对峙。9时半后，审讯人员同王进行正面交锋，但没有急于求成，而是迁回作战，巧妙布疑，适时加压，相机出击。
▲犯罪嫌疑人 王永祥
“王永祥，你要审时度势，主动交代问题，做错了要改正，争取宽大外理。”
“这是还能改？”
“什么事情做错了不能改呢?”审讯人员不动声色，循此不不慢套住了他。经过3个多小时的针锋相对，王永祥因为有“3-21”放火案交代经历，觉得抵抗是没有出路的，他脸上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并提出要烟抽。审讯人员势问，适时抛出证据。在政策的感召和良心的责下，30日凌晨，王水样交代了6年前的8月24日晚上，携带擀面杖、绳索等，潜入物资大楼陈多燕房间行窗时，被洗澡回房的陈多燕发现，为杀人灭口，将陈活活打死的犯罪经过。他所交代的与当时周围人反映的情况完全吻合。
这一次交代完后，王水样显得很轻松，他笑了笑问判他多少年刑。
根据王的交代，凌晨2时40分，局领导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奔赴上海，一路奔赴溪口查实王妻在上海的具体地址。下午4时将包庇丈夫杀人的吴希妹抓获归案，连夜突审，吴对包庇丈夫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同时也为印证王的供词取得了重要的证据。次日吴被刑事拘留。
4月1日，王永祥以涉嫌故意杀人、放火被依法逮捕。陈多燕无辜遇害冤魂得以安宁。等待王水祥的将是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