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月8日,福州军区执行运输任务的守备7师F131登陆艇上,三名士兵吴文献、吴珍加、吴春富杀人夺艇,叛逃至国民党马祖军港,国民党方面计划将他们接往台湾。中共中央接获情报,周总理亲自下达指示:去台途中,半路截击,将敌机击落……

新中国首宗杀人劫艇叛逃事件发生仅仅16个小时后,飞行员在失速前一刻击落敌机,绝杀叛徒-LMLPHP▲拦截作战中击落叛徒所乘飞机的两位飞行员:左为李纯光,右为胡英法。

密切监视,斗智斗勇

准备就绪后,福空指挥所气氛凝重,所有人紧盯着雷达传来的信息,随时等待命令。曾幼诚回忆,当时最深刻的印象是三个负责在地图上标注雷达信号的标图员,其中一名标图员头戴耳机,接听雷达发来的数据,然后用铅笔在地图上标出。为把飞机位置标得更加准确,铅笔需要削得很尖,因此,另外两名标图员便在一旁不断地削铅笔,一连削了几十根。

仰仗着官方通讯社的地位,国民党“中央社”的记者随那架运送修理器材的PBY飞机已经到达马祖,并拍摄到了叛逃的登陆艇。他们发出的电讯刺激了其他新闻部门。台湾新闻界的巨头们便紧急联络航空公司,包租华航一架PBY水上飞机前往马祖抢新闻。同样由于天气不好,这一航程也颇有危险。华航总经理因此派出王牌机长练振纲担任这次航班的驾驶员。下午3时左右,飞机降落在马祖。一停稳,便看到岸上国民党军政人员正送三名“反共义士”登上HU-16水上飞机,准备起飞回台湾。

国民党的调查报告中提到,台北的“国防部”曾安排国民党空军第四大队第二十二中队(驻嘉义基地)起飞两架F-100A战斗机,负责为从马祖飞回的专机护航。但在15时50分左右,这两架飞机被解放军在高空的沈学礼、杨才兴歼-6双机吸引,远离了HU-16专机,因此没能在其受到攻击时赶来保护。歼-6双机的机长沈学礼后担任空三十八师副师长,但他从未谈到过这次诱敌。

曾幼诚回忆时提到,HU-16专机起飞时,福空方面在空中也采取了别的行动牵制国民党军。

一是同时下令另一架飞机(未标记型号)起飞到高空,一方面是吸引敌方雷达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起转信飞机作用,如同备份指挥所一样,如果地面指挥所的信号不清楚,我机没有接收到,它可以在空中补充传达。二是为防止敌机起飞,还从另一个机场起飞了四架飞机往这边来,以造成敌方的错觉。

除出动战斗机护航,国民党方面还实施了多次无线电佯动,并让那架运送修理器材的PBY水上飞机先行起飞返台,以试探大陆方面的反应。

这架飞机刚一起飞,平潭岛上的雷达监控人员便传来信息:“看到有飞机起飞了。”

曾幼诚参谋长马上下达了“一等战备”命令,飞行员进了座舱,等候起飞信号。但他很快作出判断:这架飞机飞行线路过高,其招摇有些过分,应该不是我们要打的目标。果然,不久曾幼诚从雷达标图上眼看着第一架飞机飞走了,越飞越远。从对马祖的监视情况来看,对面并没有人已送走的轻松,依旧如临大敌,证明我方判断正确。

此后,马祖岛上的国民党军除不时发出电信佯动,始终一动不动,持续了两个小时。曾幼诚记录了当时一个难忘的细节。

早晨开始准备截击行动的时候,曾有多位领导到达指挥部督战,行动进入到实施阶段时,他们先后离开,但福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袁彬没有走,陪在曾幼诚身边,却又一言不发。曾参谋长晚年讲,这是袁副司令员对他这样一个年轻指挥员的爱护之意,一旦此战出现什么意外,袁副司令员作为在指挥所的最高军官,将承担责任。

14时50分,吴文献等人开始登机。据统计,其中包括了吴文献、吴珍加、吴春富三名叛逃者,也包括了一批国民党方面的军政人员和机组成员共17人。登机后,HU-16并没有马上起飞。

这样一来,从上午到下午3时,几次报了“一等战备”,又几次解除。几次反复,使飞行员李纯光十分紧张。曾幼诚战斗经验丰富,深知这种状态下,飞行员自己把飞机摔了的危险比打掉敌机的可能性还要大。曾幼诚与李纯光颇为熟悉,经常带着作战部门的参谋到他的大队研究工作,并和飞行员们打篮球。所以,看到情况不对,他立即与李纯光通话,让他放松心情。电话接通以后,曾幼诚不和李纯光谈工作,只和他提打篮球的事儿,说了一分多钟,李纯光的情绪明显平和下来。

技术精湛,击落敌机

就在这时,雷达信息又来了:“第二架又起飞了,从荧光屏上连水花都能看得见!”

1月9日15时30分,解放军的雷达系统已经发现马祖方向的飞机开始有异动。15时35分,HU-16水上飞机起飞,在它起飞前两分钟,福州空军指挥所已经再次下达“一等战备”命令。

15时38分,雷达在马祖东南7000公尺处锁定HU-16专机,这架飞机飞得很低,推测是试图超低空飞行,利用地球曲面避开大陆雷达的跟踪,但我军还是及时计算出了它的速度和航向:航速200至240公里每小时,航向120度,直指台北方向。

福空指挥室中,随着曾参谋长一声“起飞”,机场打出了信号弹,李纯光等的战斗机在15时41分冲出跑道,沿预定航线从福州的闽江口到马尾港,低空飞向海面。

由于制定的预案合理,我机出去时国民党军方面看不到也听不到,没有发觉低空有我方飞机袭来。

根据曾幼诚将军的回忆,负责掩护的歼-6双机升上高空,而负责截击的李纯光和胡英法飞出闽江口时,敌机已经飞出三四十公里,距离台湾还有约100公里。于是,地面领航员开始向李纯光指示航向。

这个指示的过程很特别。指挥所这边把送话器的通话按钮一按,发出一个电信号,这是提醒飞行员注意接听信号。接着,飞行员听到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拐洞(就是70的意思)。李纯光按照约定按了一下飞机座舱内的通话按钮,并把航向转向70度。指挥所的领航员便明白飞行员已经收到航向指示了。接着,平潭岛雷达站的领航员接过了指挥权,从荧光屏上就能看到飞机的航向位置,所以直接向李纯光指示航向90,进一步修正了航向。

此时,在指挥所中的曾幼诚在标图板上看到,飞机朝90度航向飞去。这个时候海面上云底高只有约400米,浪很大,那架HU-16水上飞机飞行高度只有300米,已经很低了,但李纯光和胡英法的技术更加精湛,驾驶喷气式战斗机,竟然以200多米的高度高速接敌!

15时51分15秒,李纯光的僚机胡英法率先发现目标,他只说了三个字:“看见了。”

李纯光回答道:“你上。”按照战前规定的“谁发现,谁开火”原则,由胡英法先打。胡英法随即在距离HU-16机尾部700至800米处开炮,但第一次攻击打偏了。胡英法接近到四五百米时第二次开炮,这次轻伤了对方的尾部。这时,李纯光也根据胡英法射击的方向找到了HU-16,他看到胡英法冲到了敌机前方,于是进入尾追航线,在距离敌机400米处开炮,没有命中。他进行第二次射击,击中了HU-16的左侧发动机。

HU-16专机没有装备武器,因此在遭到连续攻击时无法还击,只能对着话筒用明码狂叫:“我遭到共军数架飞机围攻,情况危急,请赶快救援!”但这时国民党军方面的护航飞机被调走,再起飞战斗机来护航已来不及。

HU-16机的驾驶员在连续遭到攻击之下仍努力控制飞机,并有意无意地降低速度,这一方面有利于可能条件下的迫降,另一方面,也是拖我方战斗机降低速度,希望造成我机开炮时失速自行坠毁。李纯光忽然果断地向右一拐,压了个坡度。这样还能看见敌机,往旁边一拉,就把间隔拉开了,再一转回来,还是在敌机后方,再次将其抓住。这个距离上,李纯光已经能够清晰看到HU-16上的国民党空军机徽了,而他的速度,也掉到了240公里/小时。歼-5的失速速度是220公里/小时,此时李纯光的飞机已经到了失速边缘。李纯光一边瞄准,一边在射击前把速度往上推,紧接着开炮,击中目标。HU-16一头栽进了大海。

截击叛徒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此时,距发现F131号艇被劫持、艇长等人被杀仅仅16个小时,空军的战友便用这样一个漂亮的绝杀,为遇害的同志报了仇。

1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新华社消息:“9日下午,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了窜入我沿海骚扰破坏的美制蒋机一架。敌机残骸坠入海中。“

——摘编自《炎黄春秋》2017年第十一期

03-11 1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