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网络语“单身狗”是一种无奈自嘲,但今天“单身贵族”、“一直单身一直爽”的话语,暗示着当代人对于单身态度的转变。越来越多年轻人从家庭本位的观念中跳脱出来,自主加入到独身主义的行列。
根据预测,在美国大约有四分之一的新生儿将不会结婚。在瑞典、挪威、丹麦和德国等国家,单身家庭约占所有家庭的40%。在中国,民政部的统计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单身成年人口高达2.4亿,其中有7700万人独居;另据估计,到2021年,独居人口将上升到9200万。
为什么现代人不再憧憬婚姻?单身人群是否仍在经历着社会压力与歧视?本期问吧邀请《单身社会》的图书编辑陈佳迪,聊聊以色列作家伊利亚金·奇斯列夫(任教于希伯来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博士)笔下的“单身社会”。编辑陈佳迪自称“爱情来得太快像龙卷风”,26年的母胎单身生活就那么结束了。成双入对地生活真的能带来更高的幸福感吗?
单身人口增多有哪些原因
@澎友:单身群体变大是国家经济发达的必然产物吗?
陈佳迪:在我看来,这确实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会出现的,和大规模都市化、寿命延长、通信革命、女性社会角色改变均有关。经济发展使年轻人获得经济独立,购买力提高,拥有独自生活的条件,导致单身比例的增加,新的家庭形态因此越来越普遍。
从整体数据上来看,也确实印证了发达国家单身人士多的说法。《单身社会》中作者奇斯列夫列举到:在慕尼黑、法兰克福、巴黎等欧洲大城市,50%以上的家庭为单人户。1950年的美国成人有22%单身,今天的单身比例已跃升至超过50%。据预测,每4个美国新生儿中就有1个终身未婚。与此同时,发达国家中先结婚再生小孩的比例逐渐降低,与双亲同住的美国儿童比例从1960年代初期的87%降至2015年的69%。在单身人口的增长方面,日本大概在世界各国中名列前茅。日本国立社会保障和人口问题研究所最新的一份调查显示,2015年时,30岁以下的日本成人约有1/3从未约会过,超过40%从未有过性经验。此外,在日本18岁至24岁的未婚人口中,将近60%的女性及70%的男性于调查当时并无交往关系,比起2010年的调查提升了10%,而与2005年相比更是跃升了20%。事实上,甚至有30%的男性及26%的女性表示自己无意寻找对象。
@澎湃网友YRzyUz:为什么现在很多人不愿意谈现实的恋爱,把恋爱寄托在纸片人或追星上面?单身群体是不是像网传的那样“对关心别人没有兴趣”?
陈佳迪:人始终是有情感需求的,有的人会通过与身边人的亲密相处来满足,有的人则会通过观看剧集来满足。此外,偶像、虚拟恋人往往是经过精细包装,呈现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完美光鲜,人们往往都希望自己的伴侣完美无瑕。但现实中真的谈恋爱了,会发现伴侣身上有各种缺点,有些人因此会感到失落,甚至痛苦。所以不愿意在现实中谈恋爱的人,一定也是权衡了利弊,不能坦然接受伴侣的缺点,觉得在一起弊大于利时,自然就完全不考虑现实中的恋爱了。
我认为单身只是一种对婚姻状态的界定,并不能和“对关心别人没有兴趣”产生关联。我认识的很多单身人士都很友善,也很乐于帮助他人。只不过爱的能力确实是需要锻炼的,如果想要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更多的亲密关系,那就需要加强现实中和亲友的互动。
网络上的虚拟恋人店铺
@东家长2020:单身女性越来越多,是因为男性跟不上女性的发展节奏?
陈佳迪:我同意您的这个观点。现在大城市的单身女性越来越多,某种程度上确实与男性跟不上女性的发展节奏有关。比如说在装扮方面,女性往往很自觉,但是很多男性仍抱持传统观念,对于打扮自己有深深的羞耻感。现实是,人都是视觉动物,外貌还是很重要的,尤其在现今这个时代。
@nshshui:怎么理解“不婚不育保平安”这个观点?
陈佳迪:我曾经也认同这个观点,因为看多了有关婚姻不幸、家庭不幸的报道,出于自我保护,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婚不育。但是后来发现,这种观念虽然让人省掉了婚姻、育儿带来的烦恼,但也会失去很多体味人生百态的机会。所以还是那句话:权衡利弊,看自己到底想过怎样的人生。
单身青年能担起社会责任吗
@斯派德曼:关于个人对维护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责任,坚持单身的青年是如何理解的?
陈佳迪:在《单身社会》书中作者奇斯列夫提到,自愿单身的青年,往往秉持的是一种后物质主义价值观,这种价值观鼓励人们拥抱个人主义和独立自主的精神。经济大萧条和世界大战时出生的孩子,因为遭遇物质困顿,向往秩序、经济稳定和军事力量。然而,战火肆虐和生活贫困的记忆变得遥远,经济发展和购买力逐渐上升,这种年代里生存的个人不再需要为了寻求安全和慰藉去组织家庭。
21世纪的青年一代,追求的是自我表达、玩乐、自由和创意。当父辈为了稳定的家庭生计奔波、早婚或尽力维持婚姻时,这代年轻人已经逐渐偏离传统的家庭价值,决定用单身表达自己的后物质主义价值观。因此,坚持单身的青年通常更加看重个人发展。
@大橙子小橘子:单身人士如何养老?其他国家有没有范例?
陈佳迪:联合国人口署早在21世纪初就建议为未婚老年人士建造特别的居所。一位名叫特雷莎·克拉克的女子领导巴黎一群活力充沛、充满热情的女性主义者,设计出专属于女性的共同自治住宅区,想要独自生活终老的女性都可以入住。除了为必要的医疗人员预留一个房间外,其余都是个人天地。她们照顾彼此,没有聘请厨师、看护等。
后来,世界各地的很多团体也纷纷仿效。比如在多伦多有一种跨代男女合居的居住模式,年轻人与老年人同住,每个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各自承担责任,彼此互惠。《纽约时报》探讨了这个逐渐兴起的现象,报道了其他类似的居住模式。其中一个是克里斯汀·柏金斯的创意,60岁出头的柏金斯是俄亥俄州的承包商,她为自己和三位朋友在俄亥俄州郊区盖了一栋房子,特色是建设了适合老年人士的设施,例如不需要弯腰就能使用的插座。她说如果室友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等严重疾病,她不会考虑去照顾对方,但其他的日常生活,她和朋友都乐于协助彼此。建议读一读奇斯列夫的《单身社会》,书中有一整个章节都是讲单身人士如何养老的。
《单身社会》,[以]伊利亚金·奇斯列夫著,中信出版社202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