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白兰花……”
这大概是上海街头平均年龄最大的职业。不仅如此,而且性别单一,工作季节性强。
一看到卖花老太在街头出现,就真真切切地闻到了夏天的味道。
你可曾想过,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一般的事业背后,还有一条完美供应链在支撑。
卖花姑娘八十一
一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上海滩的白兰花界也不例外。
初夏的午后,淮海中路重庆南路的天桥上,来往行人不多,卖白兰花的丁阿姨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这座天桥,就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桥上还有一个老太太卖花。桥下也有一个。总共有三个。”丁阿姨说,“所以生意不太好,卖花的人太多了。”
初夏的午后,丁阿姨在天桥上卖花,有些昏昏欲睡
这天就她一个人在,不过早在2010年,微博上就有网友发问:
“话说1号线黄陂南路站上天桥,天桥的两头有两位卖白兰花的老婆婆。我每次经过都好奇,她们是竞争对手呢?还是合作伙伴?”
“我们不是一起的。”丁阿姨解释说。之所以扎堆在天桥卖花,是因为“其他地方不让卖”。
尽管和另两位是竞争对手,丁阿姨对她们并没有恶语,只是淡淡地说:“我们几个早上批花的时候就会碰到。”
几个老太太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相安无事,“佛系”竞争。
去年还有网友记录说:“天桥上两位老人在卖白兰花……一位老人张望着过往的行人,另一位或许因为一直没生意,已经睡着了。”
“我买了一串,3元。睡着的老人听到隔壁有生意,醒了,羡慕地望向这边。”
最后,这位网友决定两边生意都照顾:“在隔壁也买了一串。”
微博上一位网友讲述了向两位阿姨买花的经历
丁阿姨讲话,淡淡的哀怨里又带些可爱:
“我今年69岁,人家都说我80岁了。”
“一般人不会上天桥,所以买花的天天就这几个人,不买花的永远都不会买。”
“有时候像开过会一样,大家都不买我的花。”
她老家四川,和上海老公是在支援新疆时认识的。十多年前,老伴去世了。为了增加收入,她开始卖白兰花、茉莉花。
这里要说一个“冷知识”。
白兰花似乎总是和盛夏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上海街头的白兰花每年“五一节”就出街了,一直卖到10月底。去年到11月中旬还看得到。
每年的这段时间,丁阿姨白天在天桥上,傍晚回去吃饭,到晚上9点,她又会去新天地继续卖花到深夜。
“那里不是有酒吧吗?”她说,“我就端个盘子到处问:小姐买花吗?先生买花吗?”
大概是因为白兰花暗合了新天地的“夜上海”气氛,晚上这3小时的生意反而比整个白天要好。
但毕竟是辛苦的,这也是为什么丁阿姨老想打瞌睡的原因。
二
“白兰花4块一对。侬要伐啦?要嘛给侬便宜点好唻。”马阿姨讲话快人快语,让人联想起《股疯》里的潘虹。
看到她时,她正在淮海路上的红房子西菜馆门口,一边卖花一边结绒线。
马阿姨手脚勤快,一边卖花,一边结绒线
“结给阿拉妹妹的小孙女。”她说,“伊不好穿绒线衫,皮肤过敏,帮伊结棉线。”
她的语气里很有爱,手脚也麻利,看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那款上海阿姨。
马阿姨今年65岁。她说:“我算年纪最轻的了。有两个卖花的老太八九十岁了。”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她卖花有二十多年了。
“我是从5角一对白兰花开始做起的。”她说,“有的老太婆听讲是从2分、3分开始做的——埃个辰光工资只有十几块呀。”
马阿姨住彭浦新村,每天早晨5点钟就要乘头班车出来批花了。
“侬不要讲远,我要赚钞票嘛。”尽管每天要卖花到傍晚6点,她的语气里却没什么抱怨。
早些年,她在徐家汇卖花。“现在埃面(那边)不好卖了,两个老客户加了我微信。”
好在淮海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算少。这不,有位戴眼镜的老先生停下来问:“格(这)花几钿啊?”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马上跟上前来。
“买给妈咪。”老先生跟他说。年轻人赶紧掏出了零钱。
看到白兰花,就知道夏天到了
也许是一个人卖花总显孤单,每一个我们搭讪的卖花阿姨都爱聊天,毫不嫌弃我们问东问西。
“侬手机熟悉伐?拼多多白相伐?”马阿姨忽然问道。
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喏,我不买物事(东西),白相浇水,好送免费水果。我已经拿到过几趟了。”
“但是我不算会白相的,有的人一个号头(一个月)好拿两趟免费水果。”
她一边说,一边忙着浇水播撒种子,又跑去邻居家偷水:“喏,狗睏觉的好偷的。没睏觉侬不好偷,伊要扣侬水的。”
这天运气好,有个女孩一口气买了20对白兰花。
马阿姨难掩欣喜:“我等歇好早点回去了。慢叫(等会儿)问问老邻居,浇水有老多物事搞不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