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子动子，落子无悔。胜不骄，败不馁。不许扔棋子，不许拍桌子，不许哭鼻子，耶——”祖孙俩念念有词，大手小手紧紧一握，再猛击一掌，开战！
在我阅读、写作数小时后，在孙女做完回家作业后，我们点亮欢乐时光。这个仪式是彼此的约定，为一场代际游戏定下欢乐基调，但也可想象祖孙对弈伴随着怎样的跌宕起伏，不，是共同成长的经历。
去年夏天，寒亭进入有着百年历史的蓬莱路第二小学，最让她高兴的是学校有一个“蓬莱小镇”，小镇里的活动丰富多彩，包括邮递、消防、播音、摄影、烹饪、魔术、彩泥……还有多个兴趣班供选择，孩子们争相报名，瞬间爆棚，哈，孙女抢到了国际象棋班的名额！
在孙女幼儿园毕业前夕，我们全家去美国旅游，有一天去圣地亚哥的一个奥特莱斯购物，我与寒亭对购物没有兴趣，就在广场上瞎逛。有一副半人高的国际象棋摆在那里，我跟她讲了一下国际象棋的来历和游戏规则。现在的孩子都有外国童话的阅读经验，对王、后并不陌生，她嘻嘻哈哈地站在车与马之间留下了一张照片。
但真要学棋，就得接受严格训练。一开始，她每次从象棋班出来，小脸蛋都绷得紧。“梅老师太凶了，今天又骂人了。”学校聘请的老师虽然没骂她，但压力还是分摊到了她身上。我在读小学四年级时学过国际象棋，不过那时候少年宫停止活动，老师没处找，我根据一张说明书慢慢琢磨，居然也能杀遍弄堂无敌手。其实那会同学少年都玩中国象棋和陆战棋，国际象棋“寂寞开无主”哪！
重温游戏规则，慢慢找回感觉。我一边走棋，一边跟她讲讲围魏救赵、调虎离山、虚张声势等成语典故，还有长平之战、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等著名战役。谈笑间，小棋手还不懂排兵布阵，很快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她“哇”的一声哭响，一把将棋子撸到地下，小拳头嘭嘭嘭地敲打棋盘。老婆大人使了个眼色，我才意识到“友谊第一”，三局让她两局。但她赢了仍要大哭：“你为什么要让我啊，你这盘棋明明可以赢的呀！”
年初疫情突起，学校兴趣课按下暂停键，但寒亭正在兴头上，我们就让她在外面继续跟着梅老师学棋。每周两次的象棋课见效显著，我对棋局的控制权渐渐丧失，一不留神，要么被她捉双，要么王被底线闷杀，也想拍桌子、扔棋子。再后来，小棋手的防守越来越严密，进攻也越来越犀利，还不时蹦出几个术语，什么王车易位、皇家捉双、苏格兰开局、西班牙防御等。进退两难之际，只好跟她兑子。小棋手一脸坏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回答：“拼多多战术！”
有一次她挖坑成功，不费吹灰之力就吃了我双车一马，眼看我山穷水尽，她暗中将己方一只车捏在手里。哇，叫我情何以堪！
必须全神贯注地投入战斗，但仍然负多胜少。有一次还被她连下三城，感觉上就像做了一回李后主。当然每次输棋，又如同喝下一杯甘醇佳酿。今年以来，小寒亭乘风破浪，每月去外区棋校参加考级比赛，从最低的十级开始往上爬。上个月考五级时我看她信心不足，赶快给她打气：重在参与，受点挫折倒可以夯实基础。逼上梁山一路厮杀，有好几位同龄棋友铩羽而归，寒亭也黯然出局，校门一出热泪两行。幸亏老师及时追来：刚才出了点差错，积分经过重新计算，沈寒亭应该晋级。小棋手破涕为笑，手捧证书在校门口拍照，阳光灿烂。
上周迎来“五进四”，对手更加强大，小孙女出门前特意挑了一双旧鞋，也不知她从哪里听来的，据说可得神助。结果三胜两负，更上一层楼！
“班师回朝”的当晚，她向我讨一张A4纸，不声不响对折，凭尺划拉。我凑上去一看，原来是“手抄本”《国际象棋升级证书》，教练一栏写着她的芳名，专用章一栏盖着她的橡皮卡通图章，最后她指着学生一栏说：“爷爷，写上你姓名。以后不到一定的级别，就没资格跟我下棋啦。”
哇，看来我得要步步紧跟啦。当然，胜负不重要，晋级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女愿意牵手爷爷一起玩，一起乘风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