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开春,见“邻居小李用拖拉机,打烂起蕻的卷心菜做肥料时,我想:多可惜!那该流多少汗水呢!那是隔寒的卷心菜,外围叶子全冻烂了,只有菜心,整畦整畦正待开花呢!
卷心菜是我喜欢的一种蔬菜。因其状如西瓜,也叫“西瓜菜”。大多在入秋后栽种。其叶始如冠状,待长到塌棵菜大时,心始卷起来,后续的叶子在内部生长。随着内部的膨胀,卷心菜越裹越紧,直至成菜。菜卷心无独有偶,例如茭菜。但茭菜卷成羊奶子形,而卷心菜却呈西瓜形、烫母子形、心形,而以西瓜形居多。其叶肥厚且韧。其色不类诸菜,青得发蓝近紫,表面透出灰白的烟尘色。似时下流行的西兰花。
我说喜欢,不仅因为上口甜。还在于稀少。卷心菜其实不名贵,只是生长周期长,农民自留地有限,舍不得,还不如种青菜。当年,我们村也就牧场里有种。我家因毗邻而近水楼台。每年晚稻登场,卷心菜也上市了。牧场的猪农将卷心菜割下来,用榻船运往新寺镇统购,额外的才卖给附近的农民。一斤也就两三分钱。此时,“老来青”新米饭刚上桌,香而软糯,再佐以卷心菜下饭,其爽无比。做农家菜简便,农民整年忙,哪有这么讲究?滴油少许,煮以水,放些盐,可矣!放糖当然好,那时少糖,而卷心菜则自带糖分。我们屁孩整天想着玩,那就舀些汤吧!汤中兼具菜味甜味。
卷心菜在当年,真一身是宝,农民舍不得浪费一叶一瓣。西瓜状的菜供人下饭,那些青蓝色的菜落,被人捡拾去喂猪。那是牛羊享用不到的,牛羊吃野外的草,猪圈着,吃得一高兴就长膘,换钱。收割尽了的卷心菜田里,矗着茬茬菜根。那该是没用了吧?可奶奶说,等几场霜后去挖,那根是甜的。当然,山芋也是甜的,那时吃多了山芋的我们,想换换口味。就在上冻结冰渣的田里,跟着奶奶们挖。奶奶用镰刀削去根皮,菜根显出青绿的纹理。奶奶不吃,说牙掉了,咬不动。我们忙不迭地嘎嘣着咬。啊,是甜的!像大头菜、青萝卜。那上面一定有泥星,我们才不顾呢,不就是泥吗,哪会有毒?我曾问奶奶,卷心菜为什么霜打后才甜呢?奶奶说,那是因为天冷了,它只能靠自己生出糖来驱寒自保。我想想是的,就像我发了寒热,奶奶用生姜和红糖煮水给我喝。有了糖,甜了,身上就不冷了。看来卷心菜跟人一样。
卷心菜在如今,该是贱物,一如小李卖不掉就打烂作肥。现在的卷心菜品种却繁多,不仅是西瓜形、橄榄形、拳形,个也小很多。餐桌上,也生出了多种吃法,可以腌制成酸菜,也可在开水里一汆与红辣椒拌成凉菜,还可以与其他菜搭配,组成蔬菜沙拉。当然还可以炒着吃。特别是减肥的人们,作晚饭的主食。而我还是喜欢当年的吃法,煸之以油,煮之以水,再以盐少许佐之。尽管如此,我还是吃不出当年的味道。那不知是卷心菜的品种变了,还是我的味蕾老了,抑或是土壤发生了变化。
但不管怎样,当看到小李开着拖拉机,犁过满畈的菜田时,在叹惋的瞬间,就想起当年挖菜根的事。那白水煮卷心菜和青嫩、甘甜的菜根,在齿颊间流淌出甜甜的味道。那是童年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