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小小的沙丘,落在广袤无垠的水稻田中央,沙丘上的芦苇飘着柔白美丽的芦花,让我留连。
鲤鱼洲是上世纪五十年代鄱阳湖围垦的农场,如果像今天这样重视环境,它或许会是南昌市郊的一片湿地。农场初期平整土地时,平掉了一些小的沙丘。我们去的时候好像就只剩下我们连边上的一个沙丘了。
那天,我行走在机耕道上,路两边是碧绿的早稻田。栽得早的禾苗相互间已经并肩,只在风中尚可依稀见到些带波痕的田水,水流的声音很小很轻,从上一片田窄窄的换水口涓涓地流到下一片田。
我走到沙丘停了下来。沙丘是我们平时散步的终点,过了它就是别的连队了。现在的沙丘已经很小了,远远望去只是一座微微凸起的小土堆,落在广袤无垠的水稻田中央。一到秋冬,芦苇上飘着柔白美丽的芦花,让我留连。
我独自坐在沙丘上,默默地注视起平时不太留意却行走过无数遍的沙丘来。沙丘上的芦苇长得茂盛挺拔,像一队充满活力的小伙。在风中,时而也展示它们婀娜多姿的风采,好似一群翩翩起舞的年轻姑娘。我抓起一把身边的沙子,让它们从我的指缝间窸窸窣窣地落下去。风轻轻吹来,把它们吹散。有的吹到田里,有的吹到田边的沟里。
暮色渐渐降临,农家的炊烟也在消散。沙丘和它周边的田野却开始热闹起来。沙丘上空飞来了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飞鸟,它们披着各种漂亮的羽毛,在芦苇中踅来踅去,像是在自家门口散步。我抬起头,遥望沙丘西边最后一抹夕阳。大片还镶着一点光彩的暮云即将消失,倏然,有一只飞鸟从落霞中坠到沙丘上的芦苇里,让我想起了王勃和《滕王阁序》里的那只孤鹜。
这是五十来年前我在鲤鱼洲沙丘上独坐的一次往事。后来,我重返过一次鲤鱼洲,也路过了沙丘的原址,可惜的是沙丘早就没有了。沙丘上的沙子有的被砌入了砖墙,有的被铺在了路上,有的随沟里水流走,有的融入了周边水田,有的抑或被鸟儿衔着去了远方……
那个年代去过鲤鱼洲务农的,现在都已经是老年人了,各自去到了这世界上安享晚年的地方。我只觉得自己也像是鲤鱼洲沙丘上的一粒沙子,曾经一起相拥凝聚过,也与朝气蓬勃的芦苇和鸟蛙们相伴过。现在全都远远地分散了,有的杳无音信,有的是永远也不会再相聚了。聚散离合,造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