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匠人,我懂得技艺。”作为一个写小说的,我希望这本书体现一个作家对于另外一个作家,从技术角度的解读。——李浩
《匠人坊——中国短篇小说十堂课》于近日推出,该作品是身兼小说家和文学教授双重身份的李浩的文学评论合集,其中十篇有关中国短篇经典的批评,独辟蹊径,坦率解读,分析“好小说”究竟“好”在何处。
鲁迅的《狂人日记》,沈从文的《丈夫》,莫言的《枯河》,余华《爱情故事》……针对十位中国作家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匠人坊》引证典据,撷取其中字句或片段,从主题、结构、人物、语言、情节设定等处着手分析,剖析技巧是如何出现在小说里的,写作者的手法如何,显示的成效如何,掇拾被忽略的写作技艺之美。
“匠人”意指“我是一个匠人,我懂得技巧”;“坊”则源自批评家蒂博代的“作坊式”批评方式的理论。本书由此得名。
李浩系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著有小说集《N个国王和他们的疆土》《封在石头里的梦》等。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李浩在《匠人坊》“序”中称,“我会保持一个写作者的匠人身份,用专门的篇幅讨论写作技术,讨论那个短篇在故事上的得失,讨论它的语言、结构和风格,深入文学的内部查验它们的搭建过程,专注于它们在细节、高潮、叙事推进等方面的设计并试图以匠人的方式拆解:它做得好吗,好在哪里,有没有更好的可能?我们将它移动一下顺序,调整一下结构,是否可以?它为何不能移动,我们从不能移动中得到的技术经验是什么?如果它可以移动并且移动后会效果更佳,那,我们得到的启示又是什么?”
“一个艺术家,当他进行批评的时候,既表露他的好感,同样也表露他的反感。”对这些已可称经典的作品,作者并不简单地一味说好,而是将自己的写作与阅读经验锻铸为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在更深入、更高拔的层面,对这些短篇条分缕析,层层剥茧,祼露出写作艺术的奥秘、探索思考的魅力。这本文学评论深刻、不花哨,写作者和普通读者可以一起跟随它探访那些暗中闪光的写作技巧。
在日前进行的该作品分享会上,李浩表示:文学批评的方式主要有三种,分别是学院式、新闻式和作坊式,其中作坊式批评来自作家艺术家,是一种‘体验其经验’的内部批评。
左起:木叶 李浩 黄德海
批评家家黄德海表示,李浩对于小说的解读,其本身同时也可以是小说,“因为我看的是李浩这个人物,这也是写文学评论的方式。我把这本书和作者看成一个人物,这样的话你会跟这个人物对话,看这个人物对自己的人物的塑造是如何。”
对于自己在《匠人坊》中的作品,李浩说,“写这本书的时候,每个小说尽可能看到的是孤立的,我假设是第一次拿到这本小说的人,我们阅读外国文学很少看背景,只是看这本小说写得好不好,能不能给我启示启发,我写短篇小说的解读,也是这样,尽可能装作背景不知道。”
而黄德海认为,一部作品的背景与作品本身关系紧密,研评作品时不容忽视,“环境也好背景也好,恰恰是阅读小说需要学习的,它是丰厚的,是除不尽的,不是余数,它不能拿掉。”对此,李浩直言,“我更要看到的是作品对人对人性和世界关系的梳理,在这部分来说,无论我读哪一篇作品,中国的还是国外的,我都希望从中读到我自己,我和我的生存境遇。我愿意在作品中读到我,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我在其中的纠结、挣扎和疼痛,我通过那个人理解和我不一样的他人。”
谈及作品的“主题先行”,李浩认为,“虚构这部分,所有的小说,无论是现实主义、先锋主义,还是后现代小说,从某一方面来说都会强调虚构,绝大部分的故事是小说编出来的,只有少部分是生活原貌,使用生活原貌的成品很少,上佳的更少。因为生活本身不呈现小说的那种样态,生活只是一个点,对于小说家来说仅仅有这个点是不够的,对于小说家来说有很多对于生活和人生的各种理解,故事往往是倒推,怎样令想说的呈现得最完美,最能打动人,最有力量感,然后找出最恰当的方式,我认为小说是这样的。”
对此,诗人木叶以《安娜卡列尼娜》为例分析,“托尔斯泰最初没想把安娜写成鸿篇巨制,也没有把安娜写成悲欢离合爱断情仇的人,而且想写成负面的人。但是写的时候安娜从纸上站了起来,她要走动,她要谈恋爱,她的生活挣脱了托尔斯泰,这时候托尔斯泰也不甘心,他要和安娜进一步周旋。这个过程中对于爱本身,对于恨本身有颠覆性的理解,使小说走向另外一种开阔。”随后,木叶引亨利·米勒的一句话表达小说要书写“未知”:“写小说真正写的过程之中,就是把未知的那部分自己勇敢地掏出来。”你老是写设定好的人物有什么意思,你要把未知的那部分拎出来。
李浩在读书会现场再次坦陈自己的小说标准,“对小说本身来说,托尔斯泰曾经指出,第一点,对于生活越有意义,越有主题的重要性,小说本身越有魅力,越能到达它的高格;第二点是其外在的艺术之美;第三点是对于作品的某种真实,我想换成真诚。在这一点对于作家来说,作家的解读来说,我希望保持我的阅读的真诚,包括偏见的部分,我不喜欢的我会说我不那么喜欢。我会从我出发,尽量让自己更宽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