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降雨,冬天到了,突然想起故乡的一家削面馆。
在故乡纬思路上的一家面馆吃了好几年的削面,当年大家都称它为“纬思路削面馆”。多年后才知道那面馆真正的名字叫“阿拉侬面馆”,更是好久以后才第一次见过阿拉侬面馆创始人。
走在两侧长满白杨的宽阔大道上,阔别多年返乡的心情总是有些怀旧。小吃往往是回忆里的主角,想念一种味道原来是一种乡情。回故乡,几次都是匆匆路过纬思路,偶尔能听到面馆的讯息。“纬思路削面馆早就不在了。”“听说徒弟又开了。”越是见不到,零星的小道消息越是撩人。
有一年夏天返乡多待了些日子,便乘车到纬思路,有当无地与当地居民打听那家面馆,或许它又开了。说来真是巧,向一树底下纳凉的老人打听面馆消息时,他指头一扬,说:“那就是以前阿拉侬面馆的主人。”
顺着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老妇人正步履蹒跚地走着,拄着拐杖,一手用红绳牵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小土狗。烈日炎炎,心绪漾漾,便走向前去攀谈。
“阿姨,您好!”
“侬好!”
几句话后,老人便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松开了小狗的绳子。老人皮肤白皙,背有点驼,手上有斑,脸上布满了皱纹。
“做不动了,要不就请您到家里去。”
“真是想念您做的削面啊。”
老人抓紧我的手,说一句话头都会点几下,喉咙还有点儿喘。实在不忍心看老人多说话的样子,便道别。
分别时,老人和我合了影,大方地说:“我给你留个电话。等我身体好了,到我家里来,我给你做面。”白杨树巴掌大的叶子摇摆着,老人笑容满面,客气地挥挥手,慢慢移动身体蹒跚离去。正午的阳光很足。
望着老人步履缓慢前行的身影,乘凉老者一边感慨,一边说道:“这老太太可不简单。原来是上海资本家的女儿。上个世纪,她一个人孤身从上海脱离家庭来到塞外,在这儿扎根了,至今一个人。”
小狗跟着阿拉侬面馆主人渐渐远去,不时摇摇尾巴。不一会儿,老人转入一小巷,完全看不见了,我转身离开。
多少年一晃而过,时光最是无情,用心的人们都会倔强而认真地过活。后来,我把写有老人姓名和电话的字条弄丢了。只记得老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霞,电话未打过,号码更是记不得了。满头白发的阿拉侬面馆主人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家里等过我的电话吧。年少时与她的面馆相逢过的陌生人的我做得太不地道了。
阿拉侬面馆的削面味道很正,高峰期一凳难求。一盘炒削面融南北口味,不辣不咸微甜,红绿蔬菜加肉汁,面削得薄厚适中,嚼起来有劲道,配一碟小菜,喝一碗面汤,饱腹离去。多年后偶尔想起在面馆的场景美气幸福。
冬日,无意翻到与老人的合影,看着阿拉侬面馆的主人苍老和善的模样,想来那些年老人心思全部在琢磨独特口味的削面上,整日为了生计而奔波,一定无暇念起上海过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