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转身,秋天成了故事,一次回眸,冬天悄然而至。
我是个雪孩子,在大雪中长大。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松嫩平原的一个小山村。记忆中的雪,总是在夜晚静悄悄而至。清晨,看到窗子比往日明亮,打开大门,就见到粉妆玉琢一个白皑皑的童话世界。我穿着棉鞋,直接跑到雪地里疯啊闹啊,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音比所有的音乐都美妙。小时候的冰溜子如同现在的冰糖葫芦一样,除了没有甜味,吃起来非常解渴有趣。在寒冷的冬天,这很平凡的东西亮闪闪地挂在屋檐下,对孩子们很有吸引力。有的小朋友够不到就吵吵嚷嚷让大人帮忙;有的自己拿一根细竹竿,一个个地把它们敲打下来,结果摔得七零八落。
一到冬天,孩子们就盼望大雪快点来临。大雪一停,小伙伴们开始走东家,串西家,打雪仗,堆雪人,在结冰的地面打哧溜滑儿,比赛抽陀螺,到野外空旷的冰面上玩滑冰车……经常是天不黑不回家。那时的滑冰车基本都是父母或朋友用木楞子和木板儿钉制的,在接触冰面的地方,放上两根铁线或铁板,以减少摩擦力。上乘的滑冰车,底部配上冰刀之类则更佳,双手拄上自制的尖利的冰钎子,也便有了前行的动力来源。记得当时玩得高端一点的滑冰车,是底部单滑道的,被大伙戏称为“单腿儿驴”,滑得好的,在冰面上纵横驰骋,跨沟越坎,运用自如,令伙伴们艳羡不已。有时候,会从冰车上摔下来,就一骨碌身,在地上打几个滚,还呵呵地笑不停。那个嗨劲,真是惬意极了,小朋友都爱玩,不玩得大汗淋漓都不回家。
抽陀螺,更是一项有意义的运动。抽时,必须掌握技巧,急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必须掌握它旋转的火候。那个年代,虽说买个陀螺也没几个钱,但大部分家庭孩子多,日子不宽裕,很少给孩子买陀螺。看到别人家孩子炫耀地玩陀螺,我心不甘,怎么办?自力更生,照猫画虎自己动手制作。按照陀螺的式样,用菜刀砍出基本形状,一下一下地慢慢削成圆锥体。刨刃不锋利,加上技术不高,把手割了好几道口子。
记得有一年寒冬腊月,看见大人们在外面压井取水,好奇的我发现井水似在冒着热气,也去试着取水。压井过程中,这铁做的井把儿非常冰手,于是乎便用嘴对着井把儿吹热气,吹着吹着不知不觉间,便把舌头粘在了井把儿上,结果,一收舌头,粘得却是鲜血淋漓。
在大雪纷飞的寒冬里,大人们一般蜗居于室内,很少出门。一家人围炉而坐,吃食不少,在炭炉里煨红薯、烤玉米。壶炉上面悬吊一个锣罐钩子,还可上下移动,吊上一个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铁锣罐盛放着水,始终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我们时常在火红炉灰里埋个红薯,或丢一根金黄的玉米棒子,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扒温热的炉灰寻找“宝贝”了。红薯的表皮虽被烧糊了,放在地上滚一滚就可以抖掉草灰,掰开外面的糊壳,里面是诱人的桔红色红薯肉,香喷喷、热腾腾、甜丝丝的,一口咽下去,烫到心窝自跺脚,周身暖洋洋的。玉米火上烤熟,有的爆开了花,脆脆的,吃过后,嘴巴就像小花猫一样……
如今,我站在冬天的渡口回忆过去,心里还是暖暖的,因为我知道家乡的雪仍旧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