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史在中国文学上的地位,早有一部又一部的传世之作为佐证。先有“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奇书《红楼梦》,后有巴金的《家》,而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也不止一次有过家族的叙述,《丰乳肥臀》就是一例。在这条历史长链之中,厚重的《白鹿原》自然有其鲜明的位置。
图说:陕西人艺版话剧《白鹿原》剧照 官方图
陕西人艺版的话剧《白鹿原》又一次来到上海,继续其不俗口碑——180分钟,100名演职人员,深情演绎原汁原味的“塬”上风貌,再现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死亡、宗法、革命,字字记录中国西北乡村秘史50年浑厚悲壮,时时演绎爱恨情仇人生真相。好的文学作品,自然不缺少演绎者,电影、电视、各家剧团的话剧,甚至还有连环画,竞相出手。那么,是何种魅力让小说原作者陈忠实对陕西人艺版的《白鹿原》分文不取、倾力支持,且称作“最满意的版本”?该是陕西人艺让白鹿两家在关中土地上的故事“还魂”了。
“还魂”,首先是形。舞台上的整部作品以陕西方言来表达。于是,我们知道了,“大”就是“父亲”,“慌慌鬼”就是“毛手毛脚的人”……仿佛,我们也置身那片土地,看着他们的算计、生活、悲欢、执着,如何在莽荒中去寻找光。原汁原味,先当形似。当然,这还是浅表里的“还魂”,更紧要的是,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也“还魂”了,这便是其神也近。田小娥不是电影里那个只写着欲望的“风流娘们”,她是受制于人的女性,被历史的局限裹挟。乱了,错了,却没人能够陪你千难万难。田小娥实苦实悲,世俗将其千刀万剐。与田小娥一样,在整部剧中,没有一个人物是符号化的,也没有一个人物是绝对的好,或绝对的坏。出色的小说家要敢于书写善与恶,好与坏之间的灰色地带。而这一版的话剧《白鹿原》便将陈忠实的初衷忠实呈现——人的复杂性远远超过想象。大度仁义的白嘉轩也有恶毒手段,投机世故的鹿子霖也知礼义廉耻……白孝文、鹿兆鹏、鹿兆海、黑娃等,他们都在灰色地带中游走,被各自的执念,或者说弱点牵引着,由此铺展开一幕幕情与仇。归根结底,所有的善与恶,不过是为了相同的立场——活着。
好书是将故事在读者心中舞台化,好剧是将观众心中的舞台现实化,显然,陕西人艺这版做到了。称得上戏骨的何冰在电视剧《白鹿原》中扮演鹿子霖,他看了此版话剧只一句话却胜千万言:这事,全对了!
人与人关系中的个人戏剧,层层叠加,互为表里,相互扭结,从血缘、亲族关系衍化并扩展到更广阔的社会,书中的厚重、悲戚、萌动,在舞台上多有体现。都说,陕西人艺版的《白鹿原》是没有明星的素人版,其实,一晚看遍那望不尽的“塬”上风景,这部戏本身就是最亮的那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