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戏院长黄昌勇、同济大学中文系的汤惟杰教授和我在新天地喝咖啡。昌勇问汤惟杰:“你说历史剧,由谁写最合适?”老汤和我都还没有想出答案,昌勇毫不犹豫地说:“一定要是一个历史研究者。”
黄昌勇创作的话剧《前哨》近期搬上舞台,为了这部描写左联五烈士的作品,他一度闭关创作,每天12小时打磨剧本,不见来客,如今新剧上演,才有了和老朋友喝咖啡的时间。我们相识也有十多年了,那是在同济大学里吹牛闲扯的岁月:我是跑去组稿的小编辑,中文系的张生教授刚把美国著名的华裔剧作家黄哲伦的《蝴蝶君》译成中文,惟杰兄在苦苦地寻找资料进行上海老电影的研究,昌勇除了现代文学的研究工作之外,一直怀着一个剧本创作的梦。我们在同济的“三好坞”喝咖啡,他们几个大谈现当代文学的文人掌故,天花乱坠,绘声绘影,像亲眼看到似的,我都听傻了。
“刘和平跟我说他为了写《北平无战事》做了几年的研究准备工作,基本上成了那一段历史的研究专家。我对左联五烈士已经断断续续研究了30年,《前哨》的效果会很真,惊心动魄。”咖啡喝完,临分手的时候,黄昌勇再三嘱咐老汤和我一定要去看一下《前哨》。
我和老汤一起步行回家,老汤忽然对我说,左联五烈士中胡也频丁玲夫妇的旧居就在新天地附近的淡水路上,何不去探访一下?淡水路,南起建国东路,北讫延安东路。1922年筑路,曾名衡山路、萨坡赛路,1943年改称英士路,1946年更名南通路,1950年改为今名。我们看到在淡水路260号立有铭牌“胡也频、丁玲旧居”,不远处淡水路268号也立有铭牌“红黑出版社旧址”。
老汤告诉我,胡也频出生于福州的一个戏剧世家,1924年在北京认识了丁玲,次年两人结婚,1928年他们来到上海,搬入了位于淡水路上的旧居,并在不远处与沈从文一起创办了红黑出版社。施蛰存曾回忆自己当年拜访红黑出版社的情景:“从文都在屋里写文章,编刊物,管家。他们三人中,丁玲最善交际,有说有笑的,也频只是偶然说几句,帮衬丁玲,从文是个温文尔雅到有些羞怯的青年,只是眯着眼对你笑,不多说话。”在淡水路上,中国文学史上颇为重要的三个青年人交汇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可惜,仅过了几年,1931年1月初,胡也频被捕,2月7日,包括胡也频在内的左联五烈士在龙华遭枪决。随后,沈从文听从了徐志摩的建议,前往北京靠手中的一支笔谋生。丁玲则继续投入了胡也频未竟的事业。之后,文学、爱情、革命成为了丁玲一生的主题。沈从文一生坎坷,晚年以文坛“出土文物”重获重视,沈先生笔下倒依旧是宠辱不惊,保持着他一贯素静悲悯、舒卷合度的风格,徐缓的畅流里兀自守住了作为文化人的尊贵。
我和老汤边走边聊《前哨》。戏剧是黄昌勇的执著,他把他对那段血雨腥风时期的理解铸成《前哨》的魂魄藏在剧本的文字里,恍同隔世,又犹如目前,没有说教,有的只是属于人性的真诚情感,在他戏剧语言的阐释下,萧萧风过后,让你体悟那个时代理想主义者的悲欣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