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兰不是花的名字,尽管听起来像是在说一种兰花,但在我的心目中,维兰就像是一朵美丽的花。其实维兰是一家西餐厅。我不讳言我是这家西餐厅忠实的食客。从发现到现在,至少也有四十年的时光了。维兰最初的店面,是在西苑通往颐和园的同庆街上,一座简朴的四合院民居,是否即是店家的老屋,不得而知。西餐厅和四合院构成一道中西合璧的奇特的风景,这在当日特别显眼。门厅,左右厢房都摆了餐桌。中式的房舍,西式的内装修。灯饰、壁画、侍者、洁白的餐巾和闪光的餐具,都是让人刮目相看的正牌的“洋装”。餐厅做的是法式和俄式大餐。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随着动乱的结束,国门开放,迪斯科、牛仔裤、可口可乐、手提录放机,一时涌上中国街头,西餐馆也大模大样地开张了。维兰的出现传达了早春的讯息。有趣的是,中美恢复交往,维兰主人有与尼克松总统的合影,据说,基辛格和克林顿也拟到访餐厅。美国人显然是把维兰的出现当作是中国走向世界的一个小小的窗口了。当然,这是与中国社会的整体走向攸关的现象,久经锁国的西餐厅的营业,这姿态和氛围是摆脱重负的社会走向开放的一种象征,对于长期压抑的人们来说,是心情的松绑和释放。
但维兰正宗的、高雅的品位,却是让人倾心的真正原因。这几十年,我走过许多地方,也吃过许多的餐馆。就北京而言,也有几家名声很响的西餐馆,海淀五道口周边,清华北大一带,尽管餐馆如林,说实话,实在是乏善可陈。这些餐馆对我而言,是一个边吃边忘、边吃边淘汰的过程。只有维兰是一个例外,它可说是奇特的存在。自它开业以后,多年来,我像当下那些痴迷的追星族一样,一直紧紧地追寻它的踪迹,从最初的同庆街、到西苑菜市场沿街,再到颐和园内厢骑楼,随后是中关村科技大厦,一直到现在的万泉河路,我都“亦步亦趋”紧追不舍。
维兰的每一次搬迁,可能均与经营有关,例如中关村科技楼,据说是因为租金太高,很难赢利。但不管落地何处,我总能“追踪”寻到。而且总是惊喜地发现,它的风格没有变,都是秉承高端的、清雅的品位。维兰的创始人郑维之老先生是名厨出身,他自述,年轻时曾在北京的“英国府”和俄国使馆当过主厨,做得一手地道的西餐。他为维兰确定的经营方针是高品位、中低消费。也就是说,维兰以坚持高端的品位和合理的消费标准相结合的经营方针吸引了像我这样不求炫示的普通食客。
时间久了,来的次数多了,作为“资深”的回头客,我知道它的菜肴风格。每次光顾维兰,必点的一道菜是法式奶汁烤鳜鱼——洁白的大盘衬着散发着热气的平底锅,奶汁浮于上,白色泛黄的微焦。鳜鱼被奶汁裹着,外焦里润,香气四溢。再就是维兰的汤,堪称绝佳,我总点蟹肉奶油汤,有时也点奶油蘑菇汤,它的好处是浓稠而柔,洁白如玉,冒着热气上桌。俄式的红菜汤也做得好。每次前往,我们总对维兰的汤赞不绝口,热,微稠,适当的盐和胡椒,佐以香脆的“法棍”,堪称绝配。
郑维之很敬业,他自己常来店“巡查”,女孩子们亲切地喊他爷爷。爷爷来了,到处看看,指点。有次遇见,他兴趣很高,亲自为我们做了一道红酒鸡。维兰的菜单被我翻烂了,它的罐焖牛肉、它的铁板杂拌、黑胡椒牛排以及最后咖啡、冰淇淋,我们都喜欢。要紧的是它的价位,始终定在中低档上,一般工薪阶层和老年顾客都乐于接受。量足,味道正宗,价格合理,当然是宾客盈门了。
维兰的奶汁烤鳜鱼,几十年,总是58-68元,而我最爱的蟹肉奶油汤,也总是12-14元,人均消费总在百元上下。加上它的优雅的环境和彬彬有礼的服务,几十年来,我总是避开中关村的嘈杂和喧哗,把最亲密的朋友带到维兰来,让他们与我共享这平和的、温馨的、同时也是高层次的西餐美食。兰花般的美丽而端庄的维兰,总让人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