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名参加圣华教育的吉他班学习,那是一对一的教学,我觉得这样学起来比较可靠。我的课被安排在每周日下午四点,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我去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冬末的阳光格外明亮,我穿上一套深蓝色卫衣,戴上一顶棒球帽,背上吉他,骑了一辆自行车“绝尘而去”,风呼呼地从耳边掠过,我顿时感觉回到了白衣飘飘的年月。
我到达后,由于前面一位学员的课尚未结束,于是我便在走廊里等候。我不知道我的老师是谁,我想,他会不会是位很冷面、很严苛的人呢,因为通常酷酷的吉他手总是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后来,我见教室的门开了,里面那个下了课的学员正在收拾东西,可老师却不在。这是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由他妈妈陪着。他问我是陪谁来的,大概他想有一个同龄的伙伴吧,当我告诉他是我自己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问他,老师在哪儿。他说老师去休息室了。他的妈妈正对着黑板拍照,那是他今天学的课,我瞟了一眼,是加拿大名曲《红河谷》。他都学到这个程度了,何况还拜师在前,我便很虚心地对这个小“学长”说:“以后我要向你多多请教。”
老师来了。他自我介绍道,他姓肖,过了年就虚岁五十八了。肖老师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倒是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我怕他对教学有压力,因而一上来就跟他说:“肖老师,您不要对我有所希望,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吉他,我学得成学不成都无所谓的,您完全不用在意,我只是图个开心。”肖老师笑了。他鼓励我说,一定学得会的。他问清我的年龄后,突然眼里放光,说在这里学吉他的都是年轻人,他们更加喜欢当下流行的歌曲,所以他都没有机会唱唱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歌,而他自己正是在那时候出道的。说着,他拿起我刚刚买来的那把民谣吉他,调完弦后,开始自弹自唱,《一条路》《三月里的小雨》《外婆的澎湖湾》《外面的世界》《跟往事干杯》《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弹着吉他唱歌的肖老师太酷了,他有些沙哑但带着磁性的歌声掀开了岁月的大幕,我有些恍惚,也有些感动,我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了我的第一堂吉他课。
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吉他的六根弦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我将最粗的那根弦标号为一弦,把最细的那根弦当作六弦,用大拇指把每根弦一一拨过去。现在,肖老师告诉我,要把六根弦的标号倒过来,最细的是一弦,最粗的是六弦;一弦是用无名指勾弦的,二弦用中指,三弦用食指,都是勾弦,六弦、五弦、四弦才是用拇指拨出声音来的。我试着用右手勾弦、拨弦,肖老师在一边下着指令:二弦、六弦、三弦、四弦……可是,我还是常常弄反了,一弦当六弦,勾弦当拨弦。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听到吉他在我手里发出了其特有的美妙的乐音,我心满意足,极有成就感。我对肖老师说,我今天就学这些吧。肖老师宽容地点了点头。
肖老师讲课时,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琴谱,六根琴弦和指板上的品位点成了琴谱上的一根根或横或竖的线条,很是直观。肖老师布置了回家作业——他让我用手机把黑板上画的琴谱拍下来,回去照着操练。忽然,他想起什么来,又画了两个琴谱,一个上面标了左手的两个手指按点,另一个则标了三个手指按点。他有些神秘地说,这是两个最常用的和弦,学会了就可以弹唱了。我乐颠颠地拍了下来。后来一想不对啊,这不就是要急着上第二堂课的节奏吗,可我不着急,下一堂课,我还得先把右手拨勾六根琴弦这事儿再整整明白。我笑着跟肖老师道别,心里想,我的课还是由我自己作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