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曹鹏,我属牛,今年96岁。
“牛年”讲牛的故事,要从1957 年,赫鲁晓夫访问中国说起。那时,毛泽东主席告知他关于“中国学生及干部,每年要下乡、下厂、下部队,劳动锻炼,接受工、农、兵再教育,改造思想……”赫鲁晓夫回国后立即把访问中国的经验,登在报纸上,并以实际行动效仿之。
曹鹏(前排中间)和莫斯科音乐学院的同学们在农村锻炼
那年,正是我在莫斯科音乐学院读三年级的寒假。政府宣布:所有在校大学生要下“集体农庄”劳动一个月,否则将停发奖学金。因为苏联绝大多数的儿女,在升入大学后(约18岁),就将独立生存,家中基本不再负责生活开支。进学校后,每个学生按考分高、低获取国家助学金。我们中国留学生的助学金固定为每月500卢布,苏联同学如果各门功课全是5分,则每月可以拿到400卢布的助学金,如果有一门功课是2分,则只有200卢布,甚至更低。因此,苏联同学平时及寒、暑假期间都需外出打工,以补贴个人的生活费。音乐学院的学生压力更大,除了生活开销,还有购买乐器、制作演出服等花费,否则毕业后难以考上乐团工作。相比他们,中国学生从小习惯依赖家庭父母,毕业后也由国家分配工作,我们的社交能力及独立生活能力与他们有相当大的距离。
苏联土地广阔,人口稀少,农村尤其缺少劳动力。大面积的土豆在播种时可用拖拉机,他们的拖拉机是1905年生产的。成熟后要用人工抢手,否则一晚上经霜打后,土豆就僵化报废了。加之,那个年代,苏联许多男性公民在英雄保卫祖国与法西斯的战斗中壮烈牺牲了,农村剩下的少数年轻人,也去莫斯科或其他城市打工,只是在农忙时回农庄帮助收割几天,所以家中基本都是老人留守着。
所以,在此次苏联政府实践中国经验的政策下,我也和同学们一起到离莫斯科约90公里的集体农庄参加劳动,生活了一个月时光。
我们这次去劳动的地方,是一个约有20户左右家庭的小村庄。
苏联郊外的乡村确实就像我们在油画中看到的那样,一大片土地的远方,坐落着一套套别墅式的木质小洋房。
每户农家的后院是块自留地,约合中国的二亩地。自留地上主要种植土豆,深耕细作,土豆又大又光亮,但集体土地上因为是拖拉机大面积生产,土豆质量就差得多。
曹鹏当年住的农庄,也是同学的家
我们住宿的农庄虽离莫斯科约90公里,但还没有通电,照明仍是煤油灯。每家小木屋进门前有一个约2平方米的小房间,是为进入房间前脱换鞋子及劳动服所用。老太太每天跪着擦地板,房间内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床上全是鸭绒被、鸭绒枕。由于农村都靠近山区,离住家十分钟路程左右即可上山,山上森林茂密,遍布着各种植物,我们每天都上山采野菜及蘑菇。蘑菇很大,五光十色,我们采集了满满的美丽蘑菇,但苏联同学以丰富的生活经验制止我们:“不行,有毒!”
苏联乡村的寒冬常在零下20度左右,甚至更低,但是由于木材丰富,每个家庭在房间中央建了一堵墙,是一直用木材燃烧着的“火墙”,再加上为蒸煮土豆等饭食的大火坑,所以农村房内非常温暖。总的来说,当时苏联农民的生活条件是相对优越的。
最重要的是,每家有一头奶牛,奶牛是宝,老太太每天都会挤牛奶并制作黄油等奶制食品,除了自己食用外,每天有商家前来收购新鲜牛奶,这也是农村人一笔重要的收入。
在农村,每家都有一间为奶牛备食的“干草房”,此干草房及火炕上都可以睡觉。为体验俄文学大师高尔基所描述的童年生活,我也在火炕上、在干草房享受了怡然的异国风情。
每天一大早可听到牛铃响起,有一个牧童从村头,沿着整个村庄的路,带领着每家每户的牛,走向远方的山区放牧食草。最有意境的时刻约在下午5点,牛铃从远方飘来,牛童骑在牛背上,每家的老太太会等在门口、手中拿块面包,不停地叫着自己家牛的爱称,牛听到主人呼唤的声音,自动走向家门口,老太太像见到自己孩子般抚摸着它,边给它喂食、边带它走回牛栅。这一景象引起我们十分的兴趣,争着轮流出来围观,但老太太让我们离开现场,她说:“牛怕受惊。”我们就又进屋躲在窗户上观看这幅生动的景象。
有一次公社的广播大喇叭突然响起:某村某家的牛放牧后未回家,请大家帮助找寻。奶牛是宝,这家人简直跟失去孩子一般,焦虑不安。约又过了半小时,公社广播又告:某家的牛自己又找回家了。这真是乡村生活中兴奋又可爱的一件大事。牛一生勤劳、憨厚、默默奉献,谁能想到它还那么智慧!
民间有“笨如牛”一说,现在该改变了。
1960年曹鹏在莫斯科排练《中国作品音乐会》
今年迎来了2021农历辛丑牛年,我是老牛不停蹄。想起年轻时异乡那声声牛铃、成群牛队和归家奶牛,丰富的生活体验贯穿着老牛一生,勤耕五线,为公益、为慈善,谱写春秋乐章。
乐耕不止乃吾之大幸,播善施爱乃吾之大福。
愿古树常青发新芽,愿耄耋晚霞迎朝阳。
祝福朋友们牛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