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花店因几个年轻实习生的到岗，热闹了起来 记者 孙中钦 摄
上午9时，位于黄浦区局门路上的“益＋公益阳光花店”因为几个年轻实习生的到岗，热闹了起来。
“老师早！”胖胖的男孩畅畅脸上总是带着笑，和店长张婷打完招呼，他熟门熟路走到书架旁，抽出《名侦探柯南》漫画看了起来，顺便等候工作安排；清洗花瓶、换水、修剪残叶……不用张婷吩咐，女孩睿睿已经不声不响地走到花瓶旁，手脚麻利地开始做每天清晨的准备工作；“来，还没有轮到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把这幅画贴完。”接过老师递过来的“拼钻画”，高个子男生小林立刻沉浸在他的艺术世界。
这群年轻人，来自黄浦区特殊教育职业学校四年级。从去年9月起，每天他们都会在老师带领下，踏上实习之旅。除了在花店学习基本的花卉护理知识和基础花艺技能外，他们的任务还包括去阳光家园学习电子档案管理，去社区图书馆帮忙整理书籍，去面包店学习接待礼仪并协助打扫卫生。每一次实习，老师都全程陪伴。
少年的忙碌身影，体现了上海职业教育一项新的尝试。
长久以来，上海特殊教育的“零拒绝”模式，让残障少年有了和普通孩子一样接受教育的权利。但是，在离开校园后，他们该何去何从始终是个难题。由于缺乏就业机会，不少孩子只能选择回归家庭。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致使他们各方面能力迅速退化。从2017年起，上海启动了面向特殊孩子的职业教育，根据残疾学生的特点，为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并且有能力的学生，提供职业教育机会，也为他们融入社会创造了更多的可能。
花香之中找到沟通密码
桔梗花的水需要多放一点，康乃馨的水则要少一些，每种花的脾气性格，睿睿都摸得清清楚楚。经过她的一番侍弄，花儿们就像是沉睡了一晚的精灵，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又是三两下功夫，姑娘把刚才还散落着枯叶残枝的桌面，清理得整洁如初。
图说：在花店里的学习，是黄睿最开心的时光，她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一切准备停当，她开始了今天的工作。将玫瑰和桔梗修剪至合适的长度，再一支支按照螺旋状握在手中，再衬上一张粉色的欧雅纸，不一会儿，一小束粉紫色花束就在睿睿手中诞生了。
“刚开始来的时候，小姑娘给我们感觉很害羞，现在你看她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和她沟通，她都能听懂。而且只要一接触到花，她就会开心地鼓掌，迫不及待地想学习。你看，她包的花，粉粉的，多美！”说起姑娘的点滴进步，张婷颇为感慨。她说，从零起步的孩子们，大约两个月后，能扎出第一束属于自己的鲜花。他们的配色，则时常给人惊喜。
花店的照片墙，记录下孩子们灿烂的笑脸——每周五，花店都会让孩子们扎一束花回家，送给自己，或赠予家人。照片里，帅气的男孩叫敏敏，是上一批来实习的学生，红黑色系的花束显得格外有艺术感。“临走的时候，他说，他给这束花起了名字，叫未完成的歌。”负责花店运营的润一社区公益发展中心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店内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睿睿和敏敏刚刚拿到的两张职业资格证书——插花员初级证书。这令所有人都很兴奋。从女儿四岁就确诊为自闭症后，睿妈陈女士就辞去工作，全心全意陪伴她长大。“该‘狠心’的时候还是要‘狠心’，把她当成正常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的时候，做的规矩一定还是要做，该让她完成的任务让她自己完成。这才能帮她适应社会的规则。”陈女士说，尽管女儿的康复情况不错，但她从未想过，真的有一天，女儿和职场的距离会如此接近。
班主任林琳手把手带了这个班级4年。她告诉记者，全班共有10名学生，除了两人由于身体状况不便出门外，其余8名学生都参与了实习。他们中，有自闭症少年，也有人存在智力障碍或者严重的情绪控制障碍。但是，在柔软的花儿面前，这群特殊少年似乎找到了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密码。重复性动作、安静和宽松的工作环境，让他们感到心安。
图说：畅畅在打理鲜花
相比睿睿，这学期刚来的畅畅显得仍有些笨拙。在张婷执导下，他反复抓握，才好不容易将花拢成一束。每抽取一枝花，他都小心翼翼，眼神柔和，生怕手一重，就会伤害到这柔软的小花。见到畅畅在选择包装材料时有困难，睿睿伸出了援手。“谢谢！”畅畅小声说。畅畅最喜欢蓝色，所以丝带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蓝色，然而，和粉色包装纸似乎有点不协调。“我们要不要试试看换个颜色的丝带，看看有什么样的效果？”张婷轻声问畅畅。没有急躁，没有抗拒，畅畅想了一下，重新选了一根丝带，这一次，他在张婷指导下，给小花绑上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这也是他学会打的第一个蝴蝶结。
“钻石画”画面渐满，小林开心地哼起了偶像潘玮柏的歌——在网上，这个自闭症少年是拥有1000多名粉丝的微博超话达人，每天分享感兴趣的新闻和生活中的各种小美好，比如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美食等；现实生活中，只要和他聊娱乐新闻、足球或者他喜欢收藏的可口可乐瓶，他就会打开话匣子。
见他情绪稳定，店长派给了他今天的任务——清洗醒花用的铁桶。小林在内壁上涂抹洗洁精，用海绵将铁桶里里外外都认真地搓上一遍。连续换了两次水，却还是不能将铁桶里的泡沫清洗干净，他有些急躁。细心的张婷看出了他的窘迫，轻轻地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他有些害羞地点了下头。
订制课程助力走出校园
“别以为他们不懂，多说，总是管用的。”林琳说。为了培养孩子们的自控力，从他们入校第一天起，她和同事们每天都在各种细节上动脑筋。午休时间，教室被分隔成“观影区”“游乐区”等不同区域，满足不同孩子的不同爱好。敏敏是班上的“灵魂人物”，能力相对较强，经常协助老师安抚同学，比如下飞行棋故意输棋。
睿睿情绪不佳的时候，就爱趴在桌上，这时不能打扰，过一阵就会好。小林最喜欢得100分，考试拿不到怎么办？林老师就在正常测验之外，再给他一套试卷，给他打上大大的“100”，让他对学习保持热情。情绪障碍严重的超超也想参与实习，经过和家长商量，请保姆阿姨每次陪他同行，老师则不厌其烦和他念叨，一旦没有管好自己，就要将取消实习，作为小小的惩罚。
校长许悦介绍，黄浦区特殊教育职业学校成立于2017年，面向黄浦区智力残疾、脑瘫和自闭症等残疾学生，与华东师范大学附属卢湾辅读实验学校师资共享，与区域内中华职业学校资源共享，协同推进专业课程。烹饪、中式面点、营养学、档案管理、手工制作……学校在相关专业课程方面适当减少内容、降低难度，还要根据残疾学生的需要增加康复类的个别化、个性化课程，实施差异化教学，充分满足学生不同的发展需要。每周两次的烹饪课，一节由外聘的烹饪专业老师执教，一节则由本校老师巩固教学。学生根据能力水平不同，分成若干学习小组，特设专业选修课，开展不同的专业训练，例如，有些学生擅长细动作，就可以在手工制作、插花、档案管理等课程上多花功夫；有的学生好动，难以静心，动作幅度大，更适合在保洁课等课程中展身手。
“未必每个学生最后都能被职场接受，但是我们要带着他们走出校园，只有走出去，你才会看到，他们能做得那么好。”林琳说。
首席记者 陆梓华 实习生 陈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