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秋光下,一人闲坐独品,或举家同桌共享,渐入佳境时,亦有“酒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的感觉。受父母影响,酒酿圆子、宁波汤团、年糕、水潽蛋、蒸咸鱼等等,凡与此君搭界,必垂涎欢迎。不过,我之最爱,还是纯酒酿,从弄堂里叫卖的小钵斗甜酒酿,吃到湖北孝感的佬米酒……
三年前,去湖北旅游,最后一站是武汉,特地到超市挑挑拣拣地买了四大瓶孝感佬米酒,犒劳同行者。孝感因东汉孝子董永行孝感天而得名,具有千年历史的佬米酒是孝感的骄傲,曾被毛泽东主席亲口夸奖过。我买的那种佬米酒,制作者用心良苦,连酒瓶都十分古朴、美观。打开瓶盖,酒香扑鼻,食欲大增。几口下肚,顿觉这米酒与别地最大不同在甜得清纯。酒体清清爽爽,与成粒状的酒酿天作之合。这与它用朱湖珍珠糯米和传统的风窝酒曲做原料,有非常大关系。
去年在安徽唐模附近的老镇采风,不期而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酒酿专卖店。这酒酿与佬米酒有得一拼。在老镇大街短短距离间,竟有四五家贴着醒目广告,专卖酒酿、酒酿饼的小店。受之蛊惑,不禁手痒,迅速买得一盒。它放在普普通通的不锈钢盆里,称一塑料盒,也就七八元,很接地气。买的人还真不少,一个店就挤了三五档客人,有几位正堂吃,边吃边聊,颇有茶馆意思。动作麻利、长得干干净净的老板娘告诉我,平日每天可卖四五盆,旅游高峰时翻倍。返回宾馆,在高堂、木椽、花窗的仿古建筑里,品尝老镇酒酿。三五勺后,竟忘了它是从土不拉几的不锈钢盆里取出的,极像深藏已久的冬酿。
无论是孝感还是唐模附近的老镇,优质酒酿能长期传承,一定有历史渊源。或如史籍记载:“帝女仪狄始作酒醪,变五味。”仪狄是夏禹女儿,这里的“酒醪”,就是用糯米或其他谷物经发酵加工成的;又有“箪醪劳师”之说,“醪”是带酒糟的浊酒,酿造过程较短,按此推断,与如今的酒酿制作过程十分相似。这样的风俗历经数千年,辗转延传,逐步成为酒酿、米酒、老白酒、佬米酒、甜酒、江米酒、醪糟等。各地叫法不一,风格略有差异,实质基本相同。
作为“资深”爱好者,利用旅游工作之便,我每到一地,总要去超市看看,是否有未曾见识过的酒酿,顺便买而尝之,至今已不下十五六种。其实,现在住家周围的大型超市,至少也有三五种酒酿可供选择,上海崇明、四川成都等地出品的都有,要买孝感的佬米酒也不是难事。说来奇怪,装在瓶子里的酒酿,不远千里来到上海,它们的味道,与产地会大不一样。别的暂且不说,即使是崇明出产的酒酿,最好也要到那里的农户家去“亲口尝一尝”。我们公司在前卫生态村有一户定点农家乐餐馆。两年前,别人在那里吃老白酒、崇明蟹、羊肉,我吃得最舒服的竟还是那家自制的酒酿。请房东用粗瓷大碗盛上半碗,坐窗前,看人来人往;听人声,做细品慢饮状,“忽觉佳酿醉春花”。
上海对酒酿的需求量极大,不说全国各地涌入超市的酒酿,更不说密布在菜场里的那些自产自销的酒酿,连功德林、杏花楼、乔家栅等上海著名品牌,都有自己生产的酒酿。但说到底,普天下的酒酿还是草根之作,虽举目可见、闻之皆香、食而陶醉、追随者众,草根就是草根,只不过它把自己的根,深深扎在了本乡本土的日常饮食中。(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