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弄堂服务站早已消失,但那浓浓的人情味,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前几天,一条灯芯绒裤子膝盖处磨破了,我毫不犹豫地把裤子扔掉了。可在儿时,母亲一定会用缝衣针将其补好让我穿上的,实在补不了,她也会让我拿着裤子去弄堂服务站用缝纫机补的。那时,弄堂里很少人家有缝纫机的。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弄堂服务站遍布大街小巷,服务站里的人大多是家庭妇女,她们自愿组织起来,为附近居民裁剪衣服、补衣裤、装拉链、拷边、补套鞋、收电费、做“假领头”、棉毛衫换袖口等。
离我家最近的服务站在长宁路476弄口“同仁宫”南货店的隔壁,只有八九个平方米,是服务站一个老阿姨自愿腾出的她家临马路的一间小房子。里面有一台老掉牙的缝纫机,一台锈旧的拷边机,大木板摊上一块白布当作了裁剪台,几只吱吱嘎嘎的骨牌凳和一些补套鞋、钉掌子的旧工具。就是这样一个服务站,附近居民都叫它弄堂里的“中央商场”。
服务站还帮居民改衣服,大改小、旧翻新。裤子短了、袖管短了,可以接一段上去,颜色有差异,穿的人也无所谓。我哥的不少旧衣服,母亲都会拆开重新染色,再拿到服务站去大改小给我穿。记得哥的一条旧长裤膝盖处磨破了,长改短成了我的西裤。整个童年,我穿了哥不少整旧如新的衣服。但我穿过的衣服几乎没有可能再改给弟穿,因为调皮,我的衣服特别易坏易破,时常补丁打补丁,难以再穿。
那年月,弄堂孩子的衣服打补丁是司空见惯的。春节前夕,母亲好不容易为我做了一条卡其布的裤子,仅过了四五个月,裤子的膝盖、屁股部位已磨得不能手工补了,只好拿去服务站,花钱用缝纫机补。屁股地方被缝纫机针线补得像沪西体育场的跑道,一圈又一圈,足有十几圈,可牢啦。
不少袖套棉手套等都是在服务站里买的。这些东西都是服务站用零头布拼接而成,价格十分低廉,很受弄堂人家的欢迎。读中学后,我穿上了中山装,怕衣袖管磨损,整日戴着袖套。鞋垫更是废物利用品,是用一层层的碎布在缝纫机上踏出来的,一角钱一副,不少人都喜欢用。中学毕业我去了农场,每次返场前,总要去服务站买几只“假领头”。肩布还是几种颜色的布拼缝的,反正穿在绒线衫里,也没人看见,价格便宜就好。
父亲的劳动布工作服穿了几年,手臂、肩上、膝盖处已磨出了洞。劳动布厚,母亲一针一线缝得很吃力,也只好拿去服务站机补。缝纫机补的针线严密,针脚整齐,父亲很是喜欢,每当衣裤坏了都要拿去服务站。不少却被母亲拦了下来手工补,那是为了节约开支。
拷边也是服务站的一大特色服务。母亲时常会给我几分钱和一卷布料,去服务站帮她拷边。服务站的阿姨既快又好,拷好边的衣裤料,阿姨还会帮你叠好用布条扎牢,免得小孩丢三落四的。春节前夕,来服务站拷边的人特别多,排起了长队,拷边阿姨忙得头也抬不起来,手里拿着布料,脚不停地踏着拷边机,嘴上时常咬着馒头。有时,阿姨还让我帮她们去不远处的妇女食堂买馒头。我拿着钱飞奔而去,待我拿着报纸包好的馒头回到服务站时,阿姨已帮我的衣料拷好了边。
母亲时常会给我几只分币,让我去服务站买扎拖把的布。我抱着一大捆花花绿绿、零零碎碎的“边角料”布条回家,母亲从中拣出一些稍大的布用作补衣服、纳鞋底和做鞋帮,只是那些细条的布,才会让我用老虎钳、铁丝扎拖把。
服务站早已消失,但那浓浓的人情味,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