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义到荒唐，有时只是一步之遥。
今日美国，因非裔公民弗洛伊德之死掀起的反种族主义抗争，似乎正在脱离理性的轨道，越发魔怔了。比如作为影史经典的《乱世佳人》被迫下架，再如经典美剧《老友记》因主演中没有黑人备受批评。
往事如烟，不宜追之过深。政治正确闹到这个份上，不仅让人不适，也越过合理的边界。但是，当我们隔万里重洋远观美国社会时，眼中仅是一出肥皂剧吗？
电影《乱世佳人》中，奶妈的扮演者Hattie McDaniel凭借此角色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成为首个获得奥斯卡奖项的非裔演员。
一
绵延美国社会的暴力，正以另一种方式发展。这种暴力不似早前的打砸抢烧，但在精神上的压迫感更甚。
6月9日，电影《乱世佳人》被北美视频点播平台HBO MAX临时下架的消息，震惊了世界。
作为改编自文学经典《飘》的经典影片，《乱世佳人》的影史地位难以撼动。这部上映于1939年的老电影，曾一举拿下包括最佳影片在内的8个奥斯卡奖项，费雯·丽也凭借对女主斯嘉丽·奥哈拉的演绎奠定了其世界电影史上的女神地位。
电影《乱世佳人》剧照
更重要的是，《乱世佳人》的故事虽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但其核心是通过对女主情感之路的描绘，反映时代与家国的剧变，歌颂女性的独立与成长。虽然其长期被疑美化美国南方的奴隶制，但相较其主题，这种质疑多少有些本末倒置。
然而，在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抗议浪潮下，HBO MAX这样的主流平台还是做出了下架影片的决定。此前，同为奥斯卡获奖影片《为奴12载》的编剧莱德利公开呼吁《乱世佳人》暂时下架，理由是其“美化了战前的南方蓄奴州”，忽视了“奴隶制的残酷”，固化了“对有色人种”的偏见。
HBO Max在相关声明中表示，若不对《乱世佳人》中的种族主义内容加以解释或批判，将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但这一决定在引起人们对种族主义的反思前，似乎激起了许多人的逆反心理——下架次日，影片的光碟即在电商平台亚马逊上成为畅销榜冠军，其70周年纪念版也进入畅销榜前10名。
与之遭遇相似质疑的影视作品还有很多，但若论在国内的知名度，恐无出美剧《老友记》（又译“六人行”）之右者。这部1994年上映的情景喜剧，至2004年剧终共有十季，给无数中国学生学习英文、认知美国文化提供了窗口。
美剧《六人行》剧照
然而，由于该剧的6位主角都是白人，《老友记》近来遭遇了“为何没有黑人”的强烈质疑，以至于该剧集制片人玛塔·考夫曼日前公开流泪致歉，“对不起，我只是希望我当时知道我现在知道的事情。”
这样的批评对于一部16年前已完结的作品不仅有失公允，也忽视了《老友记》剧本的积极意义。例如，该剧在诙谐幽默的氛围中对少数群体的权利保护问题多有讨论，而这些对社会进步的意义不言而喻。
二
影视下架还可再上映，但有些文物，坏了就难再复原了。
杰斐逊·戴维斯的雕像于1907年揭幕。
哥伦布的雕像被“斩首”。
10日晚，在弗吉尼亚州首府里士满，美国内战时期南方邦联政府的“总统”杰斐逊·戴维斯的雕像被示威者泼漆后推倒。一天前，当地一座纪念美洲“发现者”哥伦布的雕像已被示威者推倒，扔进河中。在北部城市波士顿，一座哥伦布的雕像遭人“斩首”。
如果说对美洲土著居民痛下过杀手的哥伦布可以算活该，那么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军统帅罗伯特·李将军的遭遇就更复杂难言。
近来，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首府里士满的罗伯特·李将军的雕像成为各方较量的焦点。这座创作于1876年、堪称里士满地标性的雄伟雕像，沦为许多抗议者涂鸦和谩骂的对象。
如今，罗伯特·李将军的雕像满目疮痍。
一周前，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州长洛瑟姆宣布将拆除罗伯特·李的雕像，此举也得到了李后人的赞同。但是，许多当地民众对此反应强烈，认为此举违反了1890年弗吉尼亚州政府与土地和雕塑捐赠方签订的契约，即“忠实、真诚和永久保护”这座雕像的承诺。8日，里士满巡回法庭裁定“10天内不得拆除该雕像”。
毋庸置疑，罗伯特·李个人经历传奇，充满争议。作为南军统帅，李是分裂国家的罪人；但在疮痍满目的战后，李又为南部的重建和化解南北仇怨做出了重要贡献。无论欣赏与否，这都是一个在美国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物，拆除雕像就能把他从历史中抹去吗？就能平息支持者与反对者对他的历史评价的争议吗？这等行径，与波兰、捷克等中东欧国家强拆苏联红军从纳粹德国手中解放当地纪念碑的行为，有什么本质区别？
中东欧许多纪念苏军的解放碑不断遭人破坏。
历史总是一再证明，完整真实的记忆是有效反思的前提，人为的切割或涂改则贻害无穷。反对拆除雕像，未必就是缅怀奴隶制；真的拆除雕像，未必就有利于弥合社会分歧。
别忘了，2017年夏洛茨维尔因雕像引发的大规模流血冲突就是前车之鉴。
三
在这场已历时半个多月的抗议浪潮里，世界目睹了美国诸多闹剧与乱象。美式民主虚伪与丑陋的一面，在全美各地的熊熊怒火中被照耀得分外亮眼。
但这不应是我们看到的全部。
以现下备受嘲讽的“政治正确”为例。世人看到政治正确被过度滥用的荒谬，但如果没有政治正确，少数族裔的权利会更有保障吗？
在美国，亚裔群体时常抱怨美国的“肯定性行动”（Affirmative Action）给予非裔过度的优待。以入学方面的限制为例，亚裔时常认为美国高校给非裔、西裔预留的名额挤占了成绩普遍优异的亚裔学生应得的机会。
在某种程度上，美国这种入学机制对族裔的考量类似中国高考在各地录取分数的分差，是对社会公平性的照顾。亚裔的不满，源于其对完全开放式竞争下自身努力和条件的自信。
可问题是，在无需顾忌弱势群体的条件下展开的竞争，亚裔真的能对抗在美国社会各领域占据压倒性优势的白人群体吗？如果白人连黑人都无需照顾，又何必照顾更加弱势的亚裔呢？规则制定权掌握在占据优势资源与地位的白人手里，若一系列道德规范无法再形成制约，那么他们有太多的手段可打压亚裔。
从根本上说，旨在保护女性、少数族裔等弱势群体的合法权利的政治正确话语，不仅源于黑人的悲惨遭遇，也源于以中国赴美劳工为代表的亚裔等少数族裔遭受的不公。因此，对于政治正确，我们本不应因其遭受的诋毁而自得其乐。
谈论政治正确，不应该忘却第一代赴美华工遭受的巨大苦难。
“与那些被暴力执法的非裔、被隐性歧视的亚裔和其他少数族裔相比，政治正确带来的侵犯还是相对有限的。”曾在美国学习和生活多年的Sophia对深海区工作室表示，“白人男性确实在各方面有极高的优先权，这仍是需要逐渐去改变的。”
在Sophia看来，政治正确的确限制了部分自由，但这种自由的让渡是为了打造更具包容性和多元化的社会，而“只有自由、没有包容的社会极其可怕”。
然而，在总统选战日趋白热化的当下，政治已然高度极化的美国社会很难有的余地和氛围供舆论充分合理地展开讨论，更不必说形成共识。
围绕美国国会大厦内部摆放的南方邦联人物的雕像，共和与民主两党正开辟新的“战场”。美国国会众议院民主党议长佩洛西10日表示这些南方邦联雕像是在“向仇恨致敬”，呼吁国会“以身作则”，移除在国会大厦大厅内摆放的11座相关雕像。
反观美国总统特朗普，他既然已明确拒绝军方高层给以南方邦联军官命名的军事基地改名的提议，更不会同意把相关雕像从国会大厦移走。
显然，美国社会现下几乎一切议题都被总统大选“绑架了”。但是在争论无休止的同时，美国21个州的新冠确诊病例出现回升，确诊总数已突破200万大关。
撰稿 深海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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