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情帮我发表作品,却又拒绝上门致谢,这与她冒险保存傅雷夫妇的骨灰,不求回报的侠义风骨是一脉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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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初的第一个秋天,我送掉了厚棉衣、棉裤和大头皮鞋,装满了几纸箱文学名著,从济南空军部队复员了。复员后3个月,稀里糊涂地考上了电视大学。电大虽然不是全日制本科,也不住校,每周只有三个半天脱产读书,但教学的老师都是北大的名教授,那时大多是坐在教室里收听广播,或者在家收看12英寸黑白电视机。我那时在基层派出所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工作之余读书,更是苦不堪言,但苦中有乐。电大对我今后的人生发展起了关键性作用,以后又读了N次班,甚至是华师大中文系古代汉语研究生班,但有了电大这碗老白干垫底,再遇到什么酒,都是小菜一碟。

电大不仅是我掌握知识的摇篮,亦是我走上文学道路的平台。因我酷爱文学,读书之余,涂鸦些诗歌和散文,抱着期盼的心理,将稚嫩的作品寄给了《上海电大报》副刊编辑江小燕,未料拙作竟然在该报发表了,文字经过修改润色,精练许多,生色不少。见到处女作变成铅字时,虽然是内部小报,但当时那个兴奋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仿佛不远的将来自己成为一名作家。从此,我对文学的兴趣大增,且一发而不可收。诗歌、散文在电大报上频频发表,对我今后走上文学之路起了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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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稿编辑江小燕写有一手漂亮的字,她默默无闻地为他人做嫁衣裳,帮我修改发表了许多稚嫩的拙作,我几次给她打电话,提出想去电大报拜访她,当面道谢,并送点礼品略表寸心,但她都婉言谢绝了。暑假期间,我曾收到过一封江小燕的来信,信封地址是虹桥路,我曾想去拜访她,但那时没有电话,不打招呼冒然上门,感到不妥,最后还是放弃了。

后来我看到叶永烈写的文章,说“文革”中有位叫江小燕的女士冒领了著名翻译家傅雷夫妇的骨灰,悄悄地保存了起来,被工宣队发现后关押了起来,通过多次审讯,没有查出背后的指使者,等待分配的女学生只是出于个人的良知,总算化险为夷,又放了出来,但影响了自己前途,最终在一家街道小厂打工。

我反复琢磨叶永烈的文字,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他没有提到这位侠骨女士的单位,此江小燕是不是彼江小燕?名字重复的很多,我一时无法确认。

傅雷先生是我非常喜欢的大家,他翻译的四卷本《约翰·克里斯朵夫》,我爱不释手,尤其是他翻译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幻灭》等巴尔扎克系列作品,文字隽永,韵味独特,我读得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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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新世纪,我参加杂志主编培训班时,遇到了《电视大学》的主编陈东,与他熟悉后,我问他:“你认识《电视大学报》的编辑江小燕吗?”

他说:“当然认识,她已调至上海大学教美术。”我追问:“她是否就是冒领傅雷夫妇骨灰的那个女士?”陈东语气肯定地说:“就是她!”

虽然我曾经怀疑是她,但真正确认是她后,还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我会遇上这么一位不同寻常的好人,她热情帮我发表作品,却又拒绝上门致谢,这与她冒险保存傅雷夫妇的骨灰,不求回报的侠义风骨是一脉相承的。我至今还遗憾未能见她一面,但我永远记住了江小燕老师。

06-13 14: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