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路是一条悄然隐伏在虹口区南部冷僻不起眼的东西向马路,早年间,那里有一所“亚洲最好的”朱厄尔女校。
赛珍珠笔下的中国,一脸风霜,两袖斜阳,眼神中尽是无字的故事。我读她的书不多,连她得普利策奖的成名作《大地》,也只是隐约看了个大概。赛珍珠1892年在美国出生,3个月大就跟着双亲来到中国,前后在中国住了38年,1973年81岁去世,葬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墓碑上刻了“赛珍珠”三个中国字。
很多中国人知道赛珍珠大多是通过一部电影《庭院里的女人》。这部电影改编自赛珍珠的小说《群芳亭》。电影的制片人和主演是1980年代红极一时的旅美大明星罗燕,导演是拍过《滚滚红尘》《似水流年》的严浩。有意思的是,这是赛珍珠的小说第一次用中国演员在中国拍摄。以前好莱坞拍摄赛珍珠的小说,都用外国明星演中国人,赛珍珠极力要求请中国人或者亚洲人演,但电影公司坚决不同意,说美国观众不会接受。比如1937年在美国上映的电影《大地》,导演是美国人,演员是美国人,说着英语,还是在美国拍摄,讲的却是中国故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年这部电影还获得了5项奥斯卡奖提名。
作家董桥说读赛珍珠的小说总觉得像在外国吃唐人街的中国饭,有色无香,全凭茶壶碗碟的龙凤花纹添气氛,但她的个人情操贯穿出她作品的爱心,凭此,赛珍珠的文学使命才真正画出了冷肠热腹的血泪长卷。我想这一切或许与赛珍珠早年在上海短暂的求学时光有关。在上海,她第一次拿起了文学的笔。
昆山路是一条悄然隐伏在虹口区南部冷僻不起眼的东西向马路,东起吴淞路,西至四川北路,长约400米,辟筑于1882年。早年间,昆山路上有一所被略带夸张地称之为“亚洲最好的”朱厄尔女校。朱厄尔便是这所学校的校长。1909年初秋的一天,一位瘦弱腼腆的美国女孩来到了女校。女孩约十六七岁年纪,由她的母亲陪伴着来报名入学。这个女孩就是赛珍珠。根据朱厄尔校长的安排,赛珍珠课余得去做志愿者。在收容中国各地因受虐而逃到上海的女仆的“希望门”,在收容外国女子的济贫院,赛珍珠说她看到了“人生”。
赛珍珠晚年回忆起朱厄尔女校,“我在朱厄尔小姐的学校里了解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我下决心要从精神上以恶治恶了,每当我看到邪恶和残酷的事情发生时,我就要全力打抱不平,帮助弱者,这成了我终生的行为准则。”在朱厄尔女校,赛珍珠开始学着写诗、写小说。1909年的《上海信使》杂志上,发表过赛珍珠一首很长的诗。《上海信使》每月举行儿童写作竞赛,赛珍珠几乎每次都能获胜。
1910年2月,赛珍珠离开朱厄尔女校回镇江家中过春节,之后她去美国读大学,读完后再次回到中国,又经历了结婚、生子、在大学教书,几乎很少与上海交集。但我想上海毕竟是赛珍珠文学的起点,应该会留在她心里吧。
二十世纪上半叶是赛珍珠的流金岁月。去世后,她的声誉不减,作品热卖不衰。我手里有一本她的小说《中国飞行》,1945年初版,灰色虎皮花纸精装的封面贴上一方白纸黑字的书名,扉页内有赛珍珠的亲笔签名,清清素素,那样真切。赛珍珠的签名本自然价格不菲,犹豫间还是拥有了一部,一半是为了她借中国故事烛照世人的慈悲,一半是为了她和上海这座城市短短半年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