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藏北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山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氧气实在少,四季穿棉袄。”这是生活工作在藏北的那曲人对海拔4600米,高寒缺氧,气候恶劣的无奈。当时,我们做梦都企盼,那曲山上山下能长草并能长树。
前几年,我偕夫人赴那曲参加六十周年校庆,意外发现那曲的火车站外,有三棵纤纤小树,孤零零地在风中摇曳。惊喜之余,又觉可怜。回上海后,夫人犹如牵挂远方的“爱子”,时常念叨它们的命运。
去年九月,我去西藏“探亲”,看望我的学生,也带着夫人的思念,专程从拉萨坐四个小时火车去那曲,想“看望”那三棵小树。
年轻的校长开车来接我,按藏族风俗献过哈达,旋即关心我有没有高原反应?催我赶紧上车。而我却心系那可怜的小树,心不在焉。校长大概揣摩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徐老师,现在那曲的树,已不止三棵了,一路都有。今天就坐在车里远远地看,明天我陪您去看个够。”
车开得并不快,我隔着车窗往远处寻找树的影子。校长也许察觉到我的失望,提醒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收回远眺的目光,惊喜地发现秘密就在路边一个个齐腰高的木栅围栏中。探出的几片绿叶分明告诉我,小树就藏在这里。
当晚,我给远在上海家中的夫人发微信:“我虽来不及去看那三棵小树,但它们一定长高、长粗了。今天从火车站到宾馆的路上,我已看到许多小树了。”夫人惊喜之余,似乎略带些许怀疑,她有点埋怨地回复:“怎么不发几张照片给我看啊?”我知道那三棵是她日夜思念、并寄予希望的小树,因为只要这三棵小树能成活,那曲就总有一天会绿树成荫,改变缺氧的恶劣气候。
入夜,在睡梦中,我“遇见”了那三棵小树,枝繁叶茂,已长成参天大树。黎明,从喜悦中醒来,我独自站在街中央,对着街道两旁一阵狂拍,又走到木栅栏前拍了几张小树的特写镜头。早餐后,校长陪我去看那些不知名的“那曲的树”。
如今的那曲,除市中心外,分东南西北四个区。宽阔的环城路两侧,排列整齐的白色木栅栏和攀附在栅栏上的嫩绿树叶,在朝阳映衬下,煞是壮观。
走进校园,跃入眼帘的是:五星红旗飘扬的升旗台四周,灌木丛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新落成的“综合楼”前,几棵满枝碧绿的稚嫩小树,亭亭玉立,朝气蓬勃。驻足刚开建的公园大门外,朝园内环视,似堆场的工地,已有几棵粗壮挺拔的大树犹如粗犷强悍的藏北汉子,屹立在一汪湖水旁。
车从北坡转经道蜿蜒上山,站立山顶风马旗下,俯瞰南坡,成片低矮的小树苗和散落其间高低参差的大树,在阳光下茁壮成长,满山嫩绿;遥望蓝天白云下的那曲城,旧貌变新颜!城区变大,道路变宽,房屋变高,山上山下不仅长草,也长树了!
校长告诉我,那曲的树,有的栽种了三四年,有的是移植来的。现在,年年种树。“将来藏北一定会变荒山为青山,那曲也一定会变成绿树成荫的美丽城市!”话语间,透露的是喜悦、是自豪、是自信。
“那曲的树”是上代那曲人的梦想,也是这代那曲人的奇迹,更是后代那曲人的愿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