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平平常常的春节出游,却因突如其来的疫情变得波澜起伏。在历经数月辗转回国后,百感交集的曹雷老师特为本报写来专稿,记述这场奇特旅行。

曹雷:疫情中的旅行-LMLPHP

怎么也没有想到,春节期间安排的一次加勒比海邮轮之旅,竟在疫情的追逐之下,变成了一支“流浪者之歌”。这一百多天的遭遇,给我的旅行生涯中记下了特殊又难忘的一笔。

春节出游 滞留美国

虽然仅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仿佛已过去很遥远了。

记得那是在大年初一,我们前一夜吃完了年夜饭,忙着收拾行装,一大早就兴冲冲出了门,登上了去加勒比海旅游的行程。我与老伴都已年逾八旬,也许,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虽然加勒比海邮轮我们不止乘过一次,但每次的游程不同,对这次的航行,我们仍是充满着期待!

十天游程很顺利地结束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2月初,待我们上了岸从迈阿密到了纽约,欲按计划回国时,却得知因国内疫情,美航已停飞中国大陆,回沪需绕道香港。因对上海疫情形势心中没底,返沪航程又被打乱,我们俩在美入境时,海关签注可逗留半年,因此我们决定暂留美国,待恢复直航后再返回。征得旅行社同意后,我们就留在了纽约。

在纽约的华人老友帮助下我们住进了一家意大利小旅馆,还去了法拉盛华人区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然后联系了在美国旧金山湾区丹维尔的表妹,她是我舅舅的女儿。得知她家欢迎我们去暂住,即托朋友帮我们买下了机票,第二天,就从美东飞到了美西。

在旧金山湾区的生活是平静的。我们去看望了住在附近的我的舅舅舅妈。年近百岁的舅舅受阿尔茨海默症困扰,已经对我们的意外到来没什么反应了。虽然我们是躲避国内的疫情作了这次意外的造访,但当时不论是我们还是在美国的亲友,对疫情的严重程度和发展趋势都不清楚,反而为这次意外的相聚感到很高兴。表妹和表妹夫带我们去附近的风景区游玩,去教堂观看孩子们的钢琴表演……没有人知道“新冠病毒”是什么,也不知道这跟我们会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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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给需照顾两老的表妹增添更多的麻烦,我们又开始寻找更合适的居留之处。

很幸运,这时我们打听到我老伴的外甥女李明智,今年陪母亲回北京过年去了,一时来不了,她家在洛杉矶的房子空着,正好可以给我们落脚暂住。于是,立马转移,2月13日,我们飞向了洛杉矶。

洛杉矶是美国南部一座很大的城市,那里有美国知名的好莱坞影城,其中有中国城,还有很多著名影片拍摄的场地,这些我们以前来美旅游时都去过。但这次,那些地方对我们没有一点吸引力,我们只需要一间安静的小屋,让我们平静地度过这段在外流浪的日子。只想着一旦国内疫情平息,我们将尽快回家。

老伴姐姐的那套房子坐落在洛市郊外的罗兰岗。那一带住屋多半是平房,也有一些两层楼的建筑,多带花园,显得相当宽敞也十分安全。那里是个华人较集中的地方,故在居住小区里华人较多,周边生活区有好几家华人的大小超市、诊所及其他服务机构。

住在那里,远离都市的尘嚣,生活是相当安定:每天三餐几乎都是超市买来的速食食品,每日一次在小区里远离人群小心地散散步……但我们的心境并不平静。从超市门口拿回来的华文报纸和手机上传来的国内信息是我们和外界的唯一联系。因为时差,常常会半夜醒来看很长一段时间的手机,看完了,又会久久难以入眠……

牵挂焦虑交织 何时回家?

国内传来的信息常常令我们牵挂和不安:我能为这场全民的抗疫做些什么?就在这时,上海的朋友传来信息:上海长宁区新虹桥文化艺术交流中心要推出一档“在线抗疫诗歌创作朗诵专题活动:《以诗言志 共克时艰》”,在线上作专题发布,以诗言志,传递真情,与全国人民共克时艰。邀请我朗诵其中的作家王萌萌的作品《当人们用眼神彼此拥抱的时候》。

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但是我苦于没有像样的录音环境,又无处寻觅可用的录音设备……商议之下,我只能打开手机上微信的语音通话,将诗篇分段朗读,传给上海负责配乐的“欧先生”,由他把我的话音一段段接起来,再为全诗配上音乐。最后完成了这首诗歌的朗诵。完成了我此生中从未有过的一次创作!

周边环境的平静与心中的牵挂及焦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什么时候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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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中旬,疫情的阴影开始笼罩美国。美国的大城市开始出现超市里的抢购潮,报上登载的商店抢购物品的照片令人心悸!我们居住区附近的超市营业员也戴上了口罩,街上也有人开始戴口罩……这一切逼得我们也不得不做一些安排。跟很多美国人一样,我们首先买了充足的卫生纸;囤积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几天内够吃的食物,尽量减少去市场的次数。每天在小区内散步,尽管与人擦肩而过的概率很少,我们还是都戴上了口罩……

我们感觉到,这里也不是我们的避难所,真正安全的地方还是我们自己的家!

随着疫情在全世界的蔓延,空中交通一片混乱!因为时差,夜间成了老伴和在上海的儿子用手机商议抢航班机票的时间。我在3月1日的记事本上写着:“天哪!就像面临世界大战!”

三月初,市面上口罩开始紧缺。美国的斯坦福大学等学校已经停课。我们购下的四月初返沪机票上涨了十倍的价,正当暗自庆幸时,不料又得知班机停航的消息。一次次抢到的回国机票,转日就被取消……我只能对自己说:“做好准备打持久战吧!”

只要回国 就是回家!

到了四月,美国疫情形势一日一变。经过电话中与上海的儿子反复联系、斟酌,终于抢下了四月下旬韩亚航空从洛杉矶飞至韩国首尔再转飞至我国吉林长春的机票。我们做好了下机后在长春隔离十四天的准备。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不管在哪里隔离。只要回国了,就是回到家了!

从4月12日(登机前14天)开始,我们每天要测量自己的体温,填写国际健康码,由网上传至中国外交部。这样严格的把关,足以看出国家对疫情控制之严格,对百姓之负责!

我们已经备足了归国途中的食品和防护设备:干粮(以肉食、巧克力为主)、N95口罩、护目镜、防护外衣、途中过夜的毛毯、路上必须的常用药,甚至备好了一副油漆工用的防毒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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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我们终于登上了归途的飞机!尽管距到家还有半个多月,途中还可能有很多艰辛,但是,当飞机飞上了蓝天的时候,我已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飞机上大多是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他们中许多人都穿正规的防护服,可见他们为能回来作了多么充分的准备!飞机上并未满座,可能为了防疫考虑,只允许出售三分之二或更少的票,我居然还能在边上两个空位上横下躺一会儿!

多亏儿子和媳妇当初想得周到,在上海给我们网上订机票时就帮我向航空公司申请了一张轮椅。故到了韩国首尔机场,就有一位服务小姐推着轮椅等着接我,还把我们一直送到转飞长春的候机厅。也许是疫情下的特殊,偌大的候机厅竟只有我们两人!于是我俩放下心来轮番在一排排的椅子上睡了一夜。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利多了,第二天我们按时上了另一班飞机,很快就到了长春。当飞机降落的时候,虽然我们知道长春离上海尚有千里,但我的心告诉我:到家啦!

长春到了。下机后我们必须经过严格的健康检查。因为飞机上大多是年轻人,穿全身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请了最有经验的护士给我们两老人做鼻咽部的核酸检测。一点没让我们感到不适。很快就让我们通过了。

我们被安排住进了长春的四星级酒店,一间带卫浴设备的双人房。所说的“隔离”,也就是不能走出房门,一日三餐均由酒店服务员送到房门口,当然,他们也都是全身防护装备。为了防疫,不能使用电梯,他们要提着沉重的物品来来回回地爬八层楼。等他们离去,我们再开门把菜饭拿进屋。所以直到隔离生活结束,我们都没跟他们见过面,连表示一声感谢的机会都没有!

曹雷:疫情中的旅行-LMLPHP

本来以为十四天的隔离生活,可以让我们从身体到精神彻底放松一下,不料,吉林省的舒兰地区又突发疫情,长春形势也随着紧张起来,对我们的检测也跟着更加严格。老伴做了6次核酸检测,都呈阴性,没有问题,但血清IgG一度呈阳性,因此不放我们走,经过大医院的复检,确认阴性,才在半夜12点通知我们可以解除隔离。

经过这一波折,我们十四天的隔离期又延长了三天。

上海,我们回来了!

连夜订下了回上海的机票。第二天,当我们俩离开酒店时,由一辆专用面包车“护送”我们,车上的驾驶员和一名陪送人员从头到脚全副防护装备,直到在机场向他们谢别时,都没见过他们的容貌。

我们原以为,隔离生活到机场后就结束了。不料得知我们到达,又由全身防护服的机场人员,帮我们办安检和行李托运手续,专车把我们送到了一个专辟的候机大厅。

偌大一个候机厅有一百多个座椅,有售货亭、卫生间,竟只供我们两人使用!这样的“待遇”我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老伴去售货亭买一瓶饮用水,那里既没有售货员,也不需输入密码,只用人脸识别,支付宝上会自动扣钱,所购的物品就从一个小口里推出来了。流浪在美国三个多月,回来简直像到了未来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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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登机时间,又来了一辆机场大巴,我们上车一看,除了我们俩没有别的乘客。车直接就把我们送去登机。

我们是最早登机的旅客,被安排在客舱座位的最后一排。我们就座后,其他从长春去上海的乘客才陆续上机。待所有乘客都登机了,我们才发现座位的前三排是空座,我俩的左右位子也没有乘客。为了严防疫情的扩散,我们和其他乘客都受到了最严密的保护。要做到这一点,国家的付出有多大!

这一次疫情中奇特的旅行终于画上了句号,不,应该说是个惊叹号!乘着回家的出租车,看到车窗外的气氛是一片祥和,几乎看不出这是经历了疫情灾难的城市!上海,我们回来了!回到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06-22 1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