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考第一天,不禁想起30多年前,一代知识分子的人生故事其实都是从那个春天开始的。
母校校庆前,有老师联系我,拍发了一个纪念册,印着我是1981年沈阳高考文科状元。我说错了,我不是状元,一定要排的话,算是探花吧。不由便重温了高考经历。对60后来说,恢复考试先遭遇的是“中考”——我从沈阳九中初中毕业,考进了省重点高中二中。二中当年以理科教学著名,未设文科班。又逢中国迎来“科学的春天”,凡进了二中,都怀抱一个科学家的梦想,我也不例外。改革开放元年——1978年春,我读初三。北京召开全国科学大会,邓小平宣告,“我们今天能够举行这样一个在我国科学史上空前的盛会,就清楚地说明“四人帮”肆意摧残科学事业、迫害知识分子的那种情景,一去不复返了!” 一句话,卸下了长期禁锢人们思想、让知识分子抬不起头的精神枷锁。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重病,贡献了诗情洋溢的书面发言《科学的春天》,“我们民族历史上最灿烂的科学的春天到来了”,中华民族将要书写的“这部伟大的历史巨著……它不是写在有限的纸上,而是写在无限的宇宙之间”。沈阳开了个“中学生与科学家座谈会”。刚在数学比赛获了个小奖,我被选中参加。一来很光荣,二来也有些惊异:参加座谈会的科学家,好几位是和我一个院子的熟面孔。比如师昌绪,不就是那位每天早上和我们一起在树林打拳、还老开我玩笑的师伯伯吗——他竟是赫赫有名的金属材料科学家。我父母和师伯伯同为中科院沈阳金属研究所同事,老爸一直被当成“走资派”批斗,这会儿颇得风气之先,很快抱回来一套“中学数理化丛书”,还告诉我一句流行语,“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然而,一进高中就担任数学科代表的我,很快认定真正兴趣是在文学。我和好友王曼曼天天跑教导处软磨硬泡,还动员高度近视的、理科成绩不够好的同学,一起呼吁开设文科班;历史、地理老师也暗中出谋划策。开明的校领导终于同意在高二开设二中有史以来第一个文科班,我们只凑够了25人,每每操场排队,队列都不到其他班的一半。高考那天,觉得和平时做题相比,数学、语文都无比简单啊,写完《毁树容易种树难》的作文,我还小睡了片刻,让监考老师颇关注——班主任严命不准早交卷嘛!当有人从辽宁大学阅卷组传来消息,说出了一个105分的语文卷(满分110分),作文还满分。我嘴里艳羡,心里却想,这分数倒也没啥,作文满分怕不容易。我的同桌,率先知道分数,连夜跑到我家报告。居然,我就是那个105分的考生。数学却走了麦城,因为一道应用题的粗心,只得了86分(满分100分)。总分倒不算低,我妈妈喜得把这报喜男生抱起来转圈儿……很快,报纸报出全市前5名,仅有1年历史的我校文科班,居然占了其中3位。于是记者找上门来,我那篇作文很快被刊发,并在众多高考辅导书出现,当然一分钱稿费也没有哈。当时辽宁是出分后再填志愿。我工整填下:第一志愿复旦新闻系,第二志愿北大中文系。这一代知识分子的人生故事,其实都是从那个春天开始的,没有例外。整个中华民族“解放的不仅是人,还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