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此章起接连十数章文字,皆孔子语录,多为《论语》所未收。子思引用孔子语录,直接目的当然是展现孔子中庸思想,同时也是要证明自己在前面的论说是有根据的,是孔子思想的延伸与发挥。
在说“君子中庸”之前,先说孔子的另一个论断:“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论语·雍也》)《中庸》所载为“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文字有异,大意相同。中庸作为道德,大概最高了;民众缺少它很久了。前文说德者得也,学有心得而觉悟;那么中庸作为至德,就是大彻大悟。从实践角度说,中庸是德;从理论角度说,中庸是道。《管子·心术上》曰:“德者道之舍……以无为之谓道,舍之之谓德,故道之与德无间。”德是道的具体体现;无为被称作道,施用被称为德,道与德相统一,没有间隔。
关于“至德”,孔子还有两句话:“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已矣。”(《论语·泰伯》)前一句盛赞泰伯(周文王大伯父)为周族长远发展三让权位的高尚。后一句盛赞周文王领导的周族之成就,以及周武王、周公创建的西周之辉煌。“至德”“中庸”两个概念,一是泛称,一是特指。
“君子中庸”,君子处于道德高位,但不是说君子都已经完全中庸,而是说君子都力求中庸。君子是民众的一部分,一批人构成一个很突出很显眼的阶层,说他们都已中庸,与“民鲜”不符。君子追求中庸之道,实践上“用中”,“发而皆中节”。用中、中节之“中”,如《说文解字》注:“中者,别于外之辞也,别于偏之辞也,亦合宜之辞也。”也就是说,君子说话、办事,都力求中正、不偏、准确、恰当、适度。
孔子进一步说“君子而时中”。“而”,语助词,表承递。“时”,时时、时常。就是说,君子力求中庸,且要随时中庸,不断中庸。时间与空间,时空与事物,皆紧密联系,因此“时中”不仅指时时合乎中庸,而且指处处合乎中庸、事事合乎中庸。
中庸可分不同层级。一时或几时、一处或几处、一事或几事中庸,还不算太难,难的是时时、处处、事事中庸。全面中庸,永远中庸,才是最高层级的中庸。对理解“时中”,孟子的一段话很有帮助:“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孟子·万章下》)都是圣人,但各有特长,并非一模一样。只有孔子,随时而称圣。“时中”与“圣之时者”的共同点就是“集大成”。
用中庸的思想看待世界,就是中庸的世界观;用中庸的思想处理问题,就是中庸的方法论。一是理论指导,一是实践标准,二者相统一。中庸作为方法,与今之唯物辩证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应该说,中庸是初始的、朴素的唯物辩证法。
与君子力求中庸对比,“小人反中庸”,即大多数普通人违背、违反中庸,说话、办事不在正路,偏颇,或过度或不及,因而不恰当、不适宜。其中一些恶劣之人更是肆无忌惮,什么都不考虑,什么都不畏惧,为所欲为。小人反中庸,一因无知而使然,二由故意而必然。由孔子所言可以得出两点具体结论:一、中庸是人生追求的目标;二、中庸是衡量人之品格与能力的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