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苏通铁路7月1日开通了,从上海火车站出发,仅过了短短51分钟,“七溪流水皆入海,十里青山半入城”,江南古城常熟到了!
高铁时代的快捷便利,使我想起了少儿时代回常熟故乡看望祖母的旅途艰辛和时间之长。上海至常熟不足100公里,但数十年前要去一趟,还真不那么容易,可用起早摸黑来形容。
当年的上海火车站,如今被人们称之为“老北站”。1987年“老北站”停用前,去北京、南京、杭州、广州等各地的火车均在此出发。而去常熟要坐长途汽车,汽车站就在“老北站”铁轨的北端——虬江路上。遇上火车通过,铁轨常会放下栏杆,赶长途车的只能耐心等待。
回一趟家乡常熟,天不亮三四点钟就起床了。然后,急急地赶往虬江路去等车。如果遇上春运,长途车上站满了人,甚至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行李和包裹都只能放在车顶上,用巨大网兜紧紧罩住,像驮上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那时,沪虞公路没铺上柏油,汽车颠簸在沙石路上,总要卷起一路飞扬的尘土。车顶上的网兜晃荡不停,真要担心行李是否会被震落下来。
路况让长途车开得很慢,路过太仓,还要休息一刻钟,汽车加油,大家方便。下午一点前,一定要赶到常熟支塘站,以便去码头换一张到东张镇的轮船。坐船两小时后,沿乡间土道,步行要12里,再赶回离长江岸边的老家。如果遇上冬天,回到俞家宅已是天黑点灯的时刻。记得上中学放暑假,我还扛过30斤大米及背包走了一路,累得腰酸背痛。
那时,坐在长江岸边,江面茫茫一片,唯有白帆点点,一眼望不到边。只有晴空万里,才能望见北岸南通隐隐约约有一座狼山。但它在我的眼中,已是一片遥不可及的天地。坐船过江,当天还回不来。如今高铁开通,跨越长江只是一瞬间。
最难忘的一次回家乡是一个春节,我刚告别中学校园参加工作不久,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兴致勃勃地骑车回乡。也许是想躲避长途车程的拥堵,也许是为了便于乡间通行,我竟随父亲一起踩车回常熟。
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寒潮来袭,西北风劲吹,风刮在脸上冷得发痛。逆风而行,爬坡上桥,非要咬紧牙关、憋足全力才能过去。但江南水乡就是河多桥多,这一路,竟踩了七八个小时。城里人平时缺乏锻炼,等骑车回到了常熟老家,屁股早已发痛,双腿早已无力,浑身汗流浃背,累得连话都说不动了。吃了晚饭,倒头就睡。
没想到的是,一周后,要赶回去上班,我一人骑车回上海的路程就更为艰难了。天气转暖,风向变了。当地农谚说:“东南风,雨太公”。老天飘下雨来,让路又滑又烂;更让人一筹莫展的是,前几天下雪冰冻的路化开了,乡间土路泥泞不堪。烂泥堵住了自行车的前后挡泥板,犹如在前后轮子各上了一道刹车,根本无法骑行。我一脚高一脚低地艰难行走,甚至连推车都变得十分困难,最后只得气喘吁吁地扛在肩上。因行李分量都压在车的后座,致使车身失去了平衡,前车轮高高竖起,泥土又不时掉下,夹杂着雨水落在身上头上,让我变成了一只“泥猴”。我从俞家宅把车扛到最近的公路,至少走了二三十里地,简直一身泥水一身汗,狼狈不堪。此刻,脑海里不断用背诵当年流行的名句来鼓励自己:“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在那个年代的词典里,没有“退缩”二字。
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回常熟的路变得越来越便捷,那种艰难感渐渐远去。如今,开车回乡,全程高速,只需1个半小时。新的沪苏通铁路开通,更提速至51分钟。上海去长江对岸南通,也就1小时6分钟。路途变快变短了。火车飞驰过大江,长三角再添“新干线”,这画面真让人为之赞叹:“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